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决赛遇神》醉也真 文案: 决赛遭遇男神是一种什么体验? 兴奋、紧张、懊恼,外加一点点酸酸的沮丧。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铭砚,梅旗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决赛 一   头顶的灯光忽然变得刺眼起来,四周的呐喊声也越来越不真实。血液里的氧气已经入不敷出,戚铭砚此时的呼吸毫无章法可言。球拍的手胶渐渐被手心的汗水打湿,握起来又凉又粘,触感很不好。汗水沿着两根锁骨中间的凹陷一点点往下流。   对面的人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大气都没开始喘。左手葱玉似的手指轻轻捏着球一侧的羽毛,右手随意地拿着拍子,大拇指轻轻一弹,球擦着球网的网带跃过来,又嗖地朝着球场最外侧的那个死角坠了下去。   戚铭砚右腿跨出一大步,感觉大腿后面的筋被紧紧拉住,将断未断,左臂自然打开,右臂尽力伸出球拍,前胸已经贴住了膝盖。   他尽力一挑,球在网带上挣扎了两下,还是落了下来。   接发球竟然直接下网,戚铭砚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可能是难堪,可能是紧张,可能是激烈运动导致了微微泛红。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冲击着他的耳膜,戚铭砚瞟了一眼翻动的记分牌。   21:7。   无论如何,这个比分太难看了,不应该出现在决赛里。   上周的半决赛,戚铭砚对阵安华俱乐部的阿城。在先丢一局的情况下,连扳两局。第三局的时候从落后6分追了上来。他不要命地奔跑,起跳,扣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进决赛,我要在决赛的赛场上见到他。   半决赛后,他成了最大的黑马。青春阳光的形象也给戚铭砚加了不少分。论坛上讨论他的帖子一晚上就刷了屏。他的学校、专业、身高、体重、照片,甚至单身与否都被扒了出来。   赛事主办方在决赛前分别采访了他和梅旗,发过来几个问题,诸如赛前心情,如何备战等,然后写了篇稿件。戚铭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某个问题的回答中提了一句“梅旗一直是我敬仰的选手,他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而梅旗中规中矩地回答了那些问题,文字里没有任何兴奋的或是看似期待的字眼。   戚铭砚说的没错,梅旗的每一场正式比赛他都去看过,有时远远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有时因为有认识的朋友,可以走到场边悄悄看着。自从两年前他进了“群英”羽毛球俱乐部,开始混入北京的业余羽毛球圈子,第一次见到了场上的梅旗,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他吸引了。   那天也是一年一度的市级业余羽毛球决赛,在体育大学的羽毛球馆,戚铭砚和俱乐部的几个球友坐在观众席。气温很低,离比赛还有一个多小时,球友指着一个绕着球场跑步的男生跟他说:“那就是梅旗。”   戚铭砚放眼望去,一个年轻人带着耳机,慢悠悠地绕着场子跑步。他头发微卷,在头的后上方梳了个丸子头,脸色很白,两道剑眉衬着一对细长的眼睛,显得有些冷酷无情,又有点说不出的……妖艳。   等比赛开始,梅旗像一个舞动的精灵,球拍成了他手中一根灵巧的鞭子,每次轻盈地跳起,昂着下巴,左手自然前伸,手掌向上,右肘高高抬起,双腿向后扬起,整个身子像是一张绷紧的弓。而后右臂甩动,外旋,右手随之握紧,清脆的“啪”的一声,球被这一鞭抽到了对方的边线附近。而梅旗像狸猫一般轻轻落地,收臂,随即进入了防守姿态。教科书般的动作,戚铭砚有点看呆了。标准的跳杀动作他早就练熟了,业余高手基本都可以完成的很好。但不知为何,梅旗的姿势却比专业选手都要好看,一举一动都带着韵味,紧紧吸附了戚铭砚的目光。   戚铭砚走到场边,拿起东西,两人交换场地。和梅旗擦身而过的时候,戚铭砚看了看他的脸,心里期待着他的一个眼神。但终究梅旗低着头,沉默着走到对面,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喝起了水。   “你太紧了,这局肯定要放了,放松心态,打出你的应有水平。”师父在旁边说道。   戚铭砚喝了口水,“嗯”了一声。   这个师父是他一年多前结识的,是个退役的省队队员。因为教学方法有一套,在北京的羽毛球圈很有名。戚铭砚跟他打球之后,进步神速,加上自己身体素质好,一年时间在圈子里就小有名气。   戚铭砚看了看对面的梅旗。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比赛,此刻侧身向他,也仰着头喝一瓶蓝色的运动饮料。白皙的脖颈伸长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喉结也跟着动了一动。   戚铭砚收回目光,看了眼师父,说道:“知道了,是有点紧张,对他的球路也不太熟悉。”   其实,戚铭砚对他的球路太熟悉了,简直是烂熟于心。梅旗擅长直线扣杀,喜欢后场斜吊网前和网前勾对角,当然四方球的基本功也是相当好。他太想打好这场比赛,不一定要赢,但至少输的没那么难看。   所以现在的心跳加速,有一半要归功于这种复杂的情绪,另一半才是运动导致。   “你水平确实不如他,正视差距,调整心态,一个球一个球去拼,不要去想比分。”教练叮嘱着。   “恩。”   正式比赛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差距,可能带来的就是巨大的分差。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比赛的决赛。而梅旗呢,据说小时候是奔着专业选手去训练的,后来不知为何没有作为职业。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已经在业余选手的圈子里出名,最近几年的比赛更是拿奖拿到手软,比赛经验相比他丰富太多。   戚铭砚休息了几分钟渐渐把呼吸调整过来,心里想着,不去想比分,也不去想他是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对手。   再次开场,换了场地,梅旗现在那边好像有点顺风,不太适应,连续两个底线出界。戚铭砚抓住机会,提了提速,开头打出了个4:0的小□□。戚铭砚的身高的确给了梅旗不小的压力,每次挑后场球都是尽力挑到底线。这一侧的顺风让他微微觉得有些不适,战术上便改为多选择打网前的小球。戚铭砚察觉到这一点,于是耐心的和他斗网前,寻找机会。这一局他明显进入了状态,两个的回合增多,比赛越来越好看起来。   梅旗的网前勾对角实在让戚铭砚忌惮,又快又坠,擦着网带往边线落。戚铭砚打完上一拍就快速归位,见他又勾了对角,跨步上去挑了梅旗的反手底线。梅旗三步回到底线,随手吊了一拍网前的斜线。戚铭砚跨到网前的另一侧,忽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留了一个停顿。梅旗已经回到中场,见他停顿了一下,微微地有了一个预判的动作,身体做出一个向前的趋势。就这一个动作,让戚铭砚敏锐地捕捉到,随即挑了梅旗的正手底线。   羽毛球比赛中,动作慢可能都不是软肋,致命的是改变预先的运动趋势。已经前冲的梅旗一个蹬地,向后场退去,可还是慢了半拍。回来的球质量不高,被戚铭砚狠狠地扣到了场中。   10:9,戚铭砚领先一分。观众席有人高呼“戚铭砚加油”。   戚铭砚其实平时训练打这种球很正常,这场比赛直到现在才放松下来,开始发挥自己擅长的技术。   梅旗用球拍捞起球,抬眼看了一下戚铭砚,微微勾了勾嘴角,右手持拍弹了一下,把球推给他。   戚铭砚察觉到这个笑,不知道他是冷笑还是示好,还是别的什么。他用拍画了个弧线,接住了球,做了个深呼吸。   梅旗伸手叫了暂停。   两人此时都是汗流浃背,戚铭砚走到场边拿起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梅旗也擦了擦汗,一张脸上因为出汗泛着透亮地光泽,四肢也闪着明晃晃的白光。他从包里掏出一条黑色头带戴在头上,才又回到场上。   戚铭砚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生,觉得他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处处与众不同。明明是禁欲系,眼角眉梢却又像写满了故事,带着无限风情。 第2章 决赛 二   2   再次开打,梅旗仍旧是之前的发球姿势,只是突然右手一挑,发了一个后场球。   在水平较高的男单比赛中,选手几乎都发前场球。因为绝大多数运动员只要注意力集中,都有能力直接起跳扣杀。这无异于给了对方进攻的机会。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攻其不备地偷一个后场,有时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梅旗就在暂停结束之后偷了一个后场球。戚铭砚虽然个子高,但这本场比赛第一个后场球他完全没有料到,回得有些勉强,被梅旗一个漂亮的跳杀扣死。接着又是二人又是一个多拍,中途梅旗突然加速,戚铭砚网前回放有些高,被他快速地扑了上来,球像子弹一样弹到了地上。   梅旗反超一分。   大多数运动员在场上打了好球,都有不同的自我鼓励的方式,有的呐喊,有的做个握拳的动作。而梅旗在比赛里大都多是摆着面无表情的脸,赢了球也没有多大反应。   而打完这个球,梅旗再次不经意地翘了翘一侧的嘴角,带着一点点骄傲和清高。   因为从始至终都是面瘫脸,一点点表情就已经表露了心思。场上的两人,不仅是技术的对垒,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更是有着精神领域的试探和交锋。梅旗其实对于刚才的比分落后很不满意,憋着气要反超。现在漂亮地扳回比分,便像个小孩子一样立刻开心起来。   戚铭砚心想,呵呵,还真是争强好胜呢。   之后两人比分接连攀升,一直打到18:16,梅旗领先两分。   场上的气氛火爆起来,不少观众给戚铭砚加起油,期待着比赛进入决胜局。   戚铭砚心跳又快了起来,这个球很关键,输了形势就会很不利。   梅旗小球发过来,他回放了一个小球,梅旗忽然做出正手勾对角的动作,戚铭砚立刻向另一侧网前扑去。谁知梅旗手腕一滞,戚铭砚眼睁睁地看着球诡异地向后场飞去。   假动作!他居然能像个专业选手一样,关键比分使用假动作!   观众席立刻想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戚铭砚确定自己还是低估了梅旗的水平,决赛关键分可以游刃有余的使用假动作,必定平时假动作的练习很到位,在技术水平和心理素质上都比自己高处几个档次。   梅旗再次发球,戚铭砚挑到底线,球又被他打回自己后场,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双方都没有太好机会进攻。戚铭砚凭借身高优势尽力将球下压,不久创造出一次机会,梅旗的过渡球没有回到底线,于是戚铭砚蹬地起跳,像一只矫健的幼豹,狠狠将球扣在梅旗的右侧空当。   戚铭砚以为这一拍一定能扣死,却眼见着梅旗快速俯下身体,伸长右臂,将球拍奇迹般地在球落地之前探了出去,恰到好处地垫了一下。那只球像被施了魔,诡异地回弹,越过球网,落地。   与此同时,梅旗又灵敏地弹了起来。   鱼跃救球?!   戚铭砚呆呆地盯着对面,好像还没有缓过神。观众席上的叫喊声震耳欲聋,这个多拍加上梅旗专业水准的表现完全点燃了观众的小宇宙。整个赛场都沸腾了起来。   见戚铭砚仍站着不动,梅旗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从网下伸出球拍,捞过了球,又转身回到场中。脖颈后面沿着发际线流下的汗水闪着光。   戚铭砚被他看了一眼,回过神。   他已经挥汗如雨,汗水顺着脸颊下巴一滴滴滑落,全身上下仿佛有热气蒸腾。两条腿渐渐地显出疲态,跨步时大腿有微微的酸痛感,手上的准头也因为体力的丧失而变得飘忽不定。   赛点,最后一球,却以戚铭砚的一个边线出界而结束。   水平差距太大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赢不了他啊。他的老师是谁?做什么工作?平时花多长时间练球?无数个问题冒了出来。   赢了比赛,梅旗和周围的观众招了招手,走到场边收拾东西,又扭头看了看戚铭砚。戚铭砚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此刻走过来,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不知道合不合适,最后只是笑着说:“你打的真好。”   梅旗也回报了一个笑容:“你好像很紧张?”   戚铭砚脸上带了些被看穿的尴尬,说道:“恩……是很紧张,尤其第一局。”   梅旗轻笑一声:“正常,比赛打多了就好了。”说完他摘下头带,拿起毛巾擦汗。头上卷曲的细碎毛发被他弄得凌乱不堪。   戚铭砚忽然说道:“能和你交换下球衣吗?”   梅旗眉头一挑:“换球衣?”   业余比赛中换球衣确实是比较少见的行为。但是戚铭砚怕自己以后没有机会了,即使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恩,或者,你把你的球衣送我吧。”   “我没带多余的衣服。”   戚铭砚死死坚持着,印象中自己还没这么死皮赖脸过:“我这有。”   梅旗像是在思考,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好吧”。戚铭砚连忙从自己球包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球衣递给他。梅旗抬起双臂,脱掉了上衣。   光滑透亮的皮肤,细长有力的肌肉线条,紧致的腹部和隐约可见的腹肌映在戚铭砚的眼里。他连忙偏过头,去拉球包的拉链,以掩饰自己故意移开了视线。   场上的观众很多都没有离场,见此情景都叫起来。梅旗的表情看不出息怒,接过衣服,转过身体,开始穿起来。戚铭砚抬眼又瞟了一下,看到他的后侧肩膀上有一个淡红色的印记,迟疑了一秒钟,他就确定了。   那是一个吻痕。   戚铭砚此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痒,有点疼,更多的是酸痛。想必梅旗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痕迹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脱掉衣服。   这个吻痕像一盆冰水混合物,把他浇了个寒凉刺骨。不管这是个男人还是女人留下的,似乎都在昭示着所有权。这个在球场上强大迷人的精灵,是被某个人所有的。想到这戚铭砚心里就深深地失落起来。   为什么不能早点认识他?   “去领奖吧。”   戚铭砚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梅旗已经穿好了衣服。戚铭砚的个子比他高很多,梅旗穿起他的衣服大了不少。   “好。”   简单的一个颁奖仪式,冠亚季军一起照了个合影。赛事举办方拍了个记者过来采访,问二人对于比赛的感受。   梅旗淡淡地说了句:“自己发挥的一般,对手作为新手打的不错。”便再没有什么别的话。   相比之下微笑的戚铭砚就要招这个女记者喜欢得多,说道:“第一局上来很紧张,脑子一片空白。后来第二局渐渐放松下来,但是梅旗太厉害了,自己还需要好好努力才能赶超他。”女记者显然刚刚加入戚铭砚的脑残粉行列,又问了诸如“平时都花多久练球”,“什么时候开始打球”之类的问题。戚铭砚都笑着一一作答。女记者采访完,走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冲着戚铭砚说:“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好。”戚铭砚对此自然无所谓,虽然对女孩子没有恋爱的兴趣,但是交换个联系方式也没什么。   二人相互加了微信。戚铭砚拿着手机,心里在敲鼓,嘴上装作不经意地对梅旗说:“咱俩也加个微信吧?”   梅旗听完,抬头盯了戚铭砚一眼。   戚铭砚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正在思考说句什么话解释一下,已经听到梅旗报了一串手机号。戚铭砚飞也似的在手机里记下,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之后添加了他的微信。   第二天颁奖的照片就在赛事的官网上发了出来,球友论坛上的粉丝们对此照片又评判一番。梅旗人气早就很高,粉丝已经固定。倒是戚铭砚这次一战成名。虽然决赛输得比较惨,但毕竟是新出炉的黑马,身材相貌样样出挑,粉丝几天之间就翻了倍。   戚铭砚那晚捧着手机,如获至宝地回去,等到晚上收到了梅旗通过他好友申请的通知。梅旗的头像是一只肥脸的英国蓝猫,此外朋友圈里晒过几张猫照,再没有别的东西。戚铭砚有点失望,又趁着刚加玩好友跟梅旗搭讪了几句,诸如俱乐部什么时候活动,在哪活动之类的话题。来来往往聊了几句,梅旗的回复字数总是控制在一个刚刚好的范围内,让人觉得不会过于冷淡,但又能明显感觉到没那么热情。   总之,就是让戚铭砚不会感到不适,又找不到什么拉近关系的突破口。 第3章 拜师 一   3   梅旗比完赛,回来先从楼下的小饭馆吃了个盖饭,然后上楼。这是片90年代初的小区,坐落在城南。小区里的物业形同虚设,楼下也没有停车场。本来不宽的路上歪歪扭扭停着很多车。楼都是没电梯的六层楼,楼道里昏昏暗暗,墙面上贴满了牛皮癣一样的“开锁”,“疏通下水道”等各类小广告。每家的门口通常都堆满了杂物,把本来就不宽敞的楼道更挤得狭窄逼仄。   梅旗开门进了屋,打开电视。他家的电视常年锁定体育台,此时正在播放着体育新闻,间或插播着各类汽车广告。   梅旗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戚铭砚的衣服,禁不住笑了笑。这是他第二次碰到索要球衣的人。第一次也是有次比赛,他的一个七八岁大的学生去了现场给他加油,下来吵着要他的球衣。他不给,说“都是汗有什么好要的”。那孩子说了句“梅旗哥哥求你了”,他就忍着笑脱了衣服给他。   今天看到戚铭砚忐忑却坚定地要球衣的样子,跟那个七八岁大的学生竟有几分神似,一时间心底就软了起来。他进浴室洗澡,脱了衣服放进洗衣机,想着有机会再见戚铭砚,把他的衣服还给他。   澡刚洗完,电话就响了,是梅怡。   “哥,他上月没给我打钱。”   “哦,这两天有空我去给你送钱。”   “谢谢哥。”   梅旗很恨这个父亲,小时候他以母亲生病为由,不舍得给他交那两万块钱的“赞助费”,破灭了他当羽毛球运动员的梦想。现在长大了,看见他跟在那个胖女人身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渐渐地可怜起他来。于是他经常拖欠梅怡的生活费,他也不愿再去跟他要了。   如今母亲离世,父亲再娶,只剩下个读高中的妹妹。梅旗自然要负担她的生活费和以后上大学的学费。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手机电脑一应俱全,女孩子也要买各种衣服。梅旗自然懂得十几岁孩子的攀比心,最起码要和别人处于差不多的水平才好。不过好在他现在上班的羽毛球学校经营不错,乐观估计能在这里工作很久。平时业余时间他也会接一些私活,挣得比在学校多,但不稳定。   梅旗每周日的上午会去家旁边的学校里和俱乐部的朋友打球。曾经几年之前练得很拼,现在就是定时和水平相近的人打打球,保持状态,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别人上课了。小到几岁的孩子,大到队羽毛球突然感兴趣的老年人,他都教过。   周六晚上临睡前,他看到一条戚铭砚发来的消息::“明天你去打球吗?我可能会去你们那凑凑热闹。”他说的肯定是明天汇友的活动了。梅旗回复说:“去,欢迎。”   戚铭砚家住北边,去南边要很久。但同在汇友的米扬邀请他去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周日上午9点进了馆,看到已经到了不少人。米扬跟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放了包,边做简单的热身运动,边寻找着梅旗的身影,扫了一圈确定梅旗还没来。   米扬过来笑着说:“嗨,你最近打得越来越好了,半年前跟你打那次还觉得没这么厉害呢,现在都能进决赛了。”   “侥幸进了,还不是被虐惨了。”戚铭砚笑笑,“来拉一会儿热热身。”   两人便在边上的场地上拉起高远球,打了一刻钟活动充分了。戚名砚下来喝水,有不少球友认出了他,过来跟他打招呼,有不少想跟他开单。   打球这件事很奇妙,每个人都想跟比自己水平高的人切磋,至少也是同水平的。于是高手走到哪都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一家俱乐部一般都得有两三个撑场面的台柱子,才能吸引到越来越多的高手,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戚铭砚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边玩,但是是“成名”之后第一次。以前他默默无闻,因为颜值这东西在球场上不怎么好使。如今进过市级比赛的决赛,好赖都算高手。于是这一次来汇友,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梅旗进球馆的时候,戚铭砚正和米扬打得难解难分,于是他就坐在边上看了起来。米扬在俱乐部里打得也不错,戚铭砚水平比他高一点,但有限。他又没有特别认真的打,两人分数接连攀升,在18:18的时候打成平局。   不少球友围在场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二人,场面一下子有了点比赛的气氛。   “米扬加油!”对于外来挑战的选手,大家自然是希望能漂亮地打个胜仗。戚铭砚一下子也兴奋起来,对面一个本来很到位的后场高远球,他提前动了一拍,并且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直接起跳扣杀。   戚铭砚因为个子高,动作显得没那么轻盈,但威力却一点没减,反而因为击球点高而带来独有的杀伤力。米杨几乎是没有反应,球便已经砸进了他的场地。   “好球!”人群里有人叫好。戚铭砚走到场边想擦擦汗,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凳子上换鞋的梅旗。   看着他走过来,梅旗也迎上了戚铭砚的目光,笑着说:“来这么早。”   戚铭砚脸上已经因为运动变得红扑扑的,额头鬓角挂着汗珠,边擦边说:“恩,都打了一会儿了。”   再次回到场上,因为知道后面有双眼睛盯着他,戚铭砚忽然有点不自在起来,之后的一个回放,手腕僵了一下,球没有过网。   19平。   戚铭砚本来不在意这些平时的练习赛,米扬又是他哥们儿,之前经常打,输了赢了都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此时此刻,气氛还是变得有点诡异地紧张。   戚铭砚左手拿过球拍,把右手手心里的汗水在短裤上抹了抹,摆出了防御姿势。   米扬小球发过来,戚铭砚挑到后场,几个来回之后,米扬忽然打了个追身球。戚铭砚下意识地横起手臂一档,球高高地跃过球网。可惜的是,米扬没有抓住机会直接上网扑球,慢了半拍已经来不及扑球,于是只得挑到了后场。   戚铭砚刚才觉得这个球已经没戏了,没想到还有转机,转身两步退到后场,手腕一抖,直接跟了一个漂亮的点杀。   20:19。   最后一球,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戚铭砚连续地起跳杀球,米扬勉强防守到第三个,回球质量很差,但被他一步跨到网前扑死。   戚铭砚长舒了一口气,在梅旗的注视下输球且输给米扬的话,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他们两个人打完空出了场地,立刻有球友过来邀梅旗打球。   梅旗虽然比较内向,但打球上并不挑人,和水平差点的也能打,并且不会用全力,总之会把场面控制在不会让对方太难看的程度。他的体型属于打羽毛球的最完美体型,大概1米75的身高,身材瘦长,做起动作来轻盈飘逸,像只来回奔跑的鹿。   但梅旗又像是对于自己的体力很吝啬,不舍得打得太猛,总把分数差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戚铭砚很好奇,他非常想知道平时放松状态下他使全力能有什么样的水准,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用什么办法可以和他定期在一起打球呢?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三个小时里,戚铭砚和梅旗几乎一直没有太多机会交流,知道活动快结束的时候,两人才同时坐在凳子上休息。   “对了,”梅旗忽然想起给他带了衣服,“你的衣服,给你带来了。”说着梅旗从包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戚铭砚一看,是上次比赛他穿的自己的那件。   他接过来放进包里,问道:“你现在有教练吗?”   梅旗咕咚咕咚咽了几口水,说:“没有,最近两年都没有请过,倒是经常教别人打球了。”   “那个,”戚铭砚说,“那你能给我上课吗?”   “给你上课?不用了吧,”梅旗一笑,“咱们属于一个水平,我教你什么呢?”   “你比我厉害多了。不愿意教我?怕我超过你吗?”戚铭砚虽然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仍摆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戚铭砚见他不说话,知道两人一同打进过决赛,分属不同俱乐部,说起来还有点对手的感觉。怎么想,这个请求听起来也是怪怪的。   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说服对方,于是戚铭砚冒出一句:“那个,我可以多付给你钱,你给我上一次课顶给别人上两次,多好啊!”说完补充道:“一小时给你500。”   500块钱一小时,这个价格比普通教练的两倍都多了。   戚铭砚忐忑地等梅旗的回复。梅旗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一次上一个小时。”   他愣了一下,才听懂对方貌似同意了,连忙说:“行行,上多久都行。一周一次行吗?”   “可以。”   “那在哪上课?找个离你家近的地方,我去约场地。”   “就在这吧,周六下午4点吧。”   戚铭砚此刻心里仿佛下起了春雨,一颗种子悄悄地生根发芽。整个世界一下子豁然开朗,春意盎然起来。 第4章 拜师 二   4   戚铭砚家境很好,平时他不爱张扬。本科毕业工作后,有了自己的收入,租了房子。平时的吃穿他的标准其实都不低。一周花五六百打球完全可以接受,何况是跟梅旗打。   他现在在一家西班牙做工程机械的公司上班,平时的工作就是做做标书。如果翻译请假了或者忙不开,他才需要跟着销售团队出去做会议的翻译。虽然念了快四年的西班牙语,但是要在会议现场做翻译还是有点难度的。每当需要出去投标了,戚铭砚就觉得压力很大。有时候公司总部来了老外的技术人员,又要说西班牙语,又要说英语。西班牙语到后期很难学,容易学的英语又是他的二外,结果两门语言哪个也说不精通。好在目前需要做口译的时候不是很多。   这一周的班上得让他极其恼火。周二到周五连做了四天的口译,戚铭砚到最后一天下午头都要炸了。那天偏偏还要加班,不然周六就要继续。结果周五一直干到晚上9点。到后来不管是西语还是英语甚至中文在戚铭砚听来是一样的,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进不了脑子。好在销售经理林姐能力强,对他很关照,后面几乎都是林姐在用英语,勉强跟老外和业主沟通。   晚上戚铭砚到了家饭都没吃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11点多,吃了个饭,打了会儿游戏,2点多从家里出来坐地铁。   到了地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4点一刻的时候,看见梅旗背着球包走了进来。   戚铭砚远远地看着他背着光从门口进来,阳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卷曲的褐色的头发蓬在头顶,全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穿着个棉质T恤和短裤,脚上还穿着拖鞋。怀里抱着个箱子,里面堆满了羽毛球,一排一排码得很整齐。走进一看,果然是睡眼惺忪,像个刚睡醒的小狮子。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梅戚放下箱子,挠了挠头,“我马上换衣服。”   “没事,不急。”虽是这样说,戚铭砚还是看了看表。   梅旗直接脱掉了上衣,从包里拿出球服换上,边换边说:“别看表了,今天收你250。”   “……一会儿我去问问五点有没有空场子吧,半个小时不够打啊,刚热完身。”   “随你。”   梅旗穿上球鞋,又跑去厕所冲了把脸,再出来之后才有了点精神。   “来,拉球。”   两人开始拉球,球馆里“砰砰砰”的击球声很响。   10分钟后下来,喝了点水,梅旗问道:“想学什么?”   “都行啊,你觉得我哪打的不够好呢?”   “先从基础的来吧。”梅旗说完把那箱羽毛球拿来,放在场子中央。   戚铭砚不知道他要干嘛,站在这边看着他。   “今天就练正手击球动作的一致性。我给你打正手后场,你退回去打一个高远,一个吊球,轮流打左中右三个位置。高远要到后面两条线之间,吊球要在第一条线以前。OK?”   “OK。”   这种训练的确算作最常规的训练,戚铭砚也练过很多次。   羽毛球的发力和变化,全在一只手上。好的选手,后场高远球和吊球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只在球拍接触球的一刹那,手腕上发力不同,所以很难预判高手的击打路线。球最终的力量,速度,是像子弹一样飞往底线,还是羽毛一样轻轻滑落球网,全部由一只手来掌控。一致性做的好,就会在最大程度上迷惑对手,不让其预判,给自己的回位防守留出时间。   戚铭砚站在场中,梅旗给他打了后场。他交叉步后退回去,开始按照梅旗的要求轮流回不同位置的球。打了几个戚铭砚发现,梅旗给他的球间隔很短,并且要求他每个都回到中场再后退,所以看起来是相同的训练,但难度却大不相同。   一箱球打完,戚铭砚已经出了不少汗,再看此时落在前场的球,有不少下网或者超线。后场的球,有不少没在两条线之间。尤其是他打到自己反手位置时,自己需要转身大于90度,打起来还是不容易。   “不太好,捡球再来。”   “哦。”   “你的动作还是太大,我都能看出来你想打哪。”说完梅旗给他演示了一下动作,“只用手腕和手指。”   戚铭砚一面想着自己的动作究竟有没有那么糟糕,一面又照着梅旗的样子做动作。   梅旗给他纠正了一下,又说:“你现在动作有些定型了,改起来会有点困难,心里要时刻想着,回去对着镜子练。”   “哦。”戚铭砚把球都拨到一处,蹲下去一个个捡起来扔到盒子里。   “喂,你看我刚才怎么放的,12个一排,排成排放好。”   戚铭砚问:“用得着放这么整齐吗?”   梅旗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这样乱放我给你打的时候不好拿。”   戚铭砚没办法,一个一个用手把球弄成一排,然后放到箱子里。又听到梅旗在头顶说:“你体力也不行,一周至少跑三次,每次一小时。”   “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梅旗听完,不带语气地说:“想跟我上课,就按我说的去做。”   捡好球,又练了两组相同的动作,梅旗又和他换了一种方式练拉吊。给他一个短球一个长球,要戚铭砚统统吊到网前。戚铭砚来来回回不断地在场上折返跑,一箱球下来已经是大汗淋漓。   “你多久没正经训练了?”梅旗说,“你看这球,一半儿都在线外。”   “这几个月上班了,就没跟我师父上课了。”戚铭砚也觉得自己好像手感差了,体力也没以前好。上班之后确实犯懒。   “捡球,再来。”   其实现在即使上课,戚铭砚也不会这样仔细练一个一个的基本动作了。还在他初学羽毛球的时候,一两个小时反反复复练一个动作。后来这一年他就专门练练弱项,或者跟师父开单打打。他没想到梅旗会当他是个初学者一样,先是看他动作,然后给他挑毛病,仔细地扣每一个细节,之后就是打到戚铭砚想吐的多球练习。   一遍一遍的捡球练球,仍旧是拉吊结合。戚铭砚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候,看了看表,5点半整。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正好一个小时。   “来,打一局。”   “……你一直都没动,我这血条都见底了,怎么打啊?”   “你师父找你开单你会拒绝么?”   戚铭砚说:“不会啊。”   梅旗笑了笑:“那不得了,又没要求你赢我。”   上过一节课,无论戚铭砚当初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如今梅旗也算是他的师父了。梅旗非常认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教学状态,可以看出职业教师的素养。逼得戚铭砚又不得不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旖旎心思都抛在脑后,虚心且认真地对待。   他擦了擦汗,回到场上和梅旗开战。   梅旗除了开始拉了十几分钟高远球,几乎是没怎么动。此时又是极度放松,手腕灵活多变,把各种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戚铭砚虽然很想赢,打得也很顽强,但体力的确有点跟不上。戚铭砚于是见识了梅旗在放松状态下的真实水平。基本功扎实,意识也好,每次都能用余光捕捉到戚铭砚的空当,把球打在他最难受的地方。   戚铭砚场子延到了6点,于是两人又打了半个小时的单打。结束的时候戚铭砚腿都软了。   “好久没这么累了。”戚铭砚下来大口呼吸,汗水像被大雨淋过一样地往下淌。   “后来这半个小时算赠送你的,给我500就行了。”   “哦。”   梅旗又问:“下周还打么?”   “打啊。”   “那回去跑步。”   “好……”   戚铭砚最近半年都是每周在俱乐部或者约别的球友活动两次,打完身体也没感觉,不会出现不适。这天下午的一个半小时给他练得很到位,第二天起来身上居然酸痛起来,于是没去当天的俱乐部活动。又想起梅旗让他跑步,可这大热天外面没法跑,健身房的空气又不好。他想了想给梅旗发过去一条消息。   “跑步改游泳行么,游泳一个小时。”   等了一会儿,梅旗回复他说:“可以,一个小时争取游三公里。”   戚铭砚晚上去了泳池,不停地游了半个小时,发现才游了1300。无奈之下只好加快了速度,游到后面及时待在泳池里也热得不行。游完三公里的时候看了看表,75分钟。上了岸,发现步子异常沉重,好像也不比跑步一小时轻松。梅旗这些个折磨人的手段都跟谁学的?   周一早上,身上沉地根本起不来床。他打了个电话请了天年假,想了想,又给梅旗发了条微信。“昨晚游泳三公里,75分钟。”得到的回复是:“加快速度,另外别游蛙泳。”“蛙泳咋了?”“蛙泳太省力。”   戚铭砚气得扔了手机,本以为自己这么听话可以得到点表扬,何况游泳三公里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结果他仍旧不满意。他确定梅旗以前一定跟着谁进行过非人类的训练,简直心狠手辣没有人性。 第5章 拜师 三   5   第二天戚铭砚到了办公室,发现周一没来,部门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人事变动。   公司的销售目前分为几个大区,戚铭砚跟着林恒林姐负责华北区的销售工作。近几年原油价格的走低同时拉低了煤炭天然气等能源和各类化工产品的价格,严重影响了能源行业企业的发展。业主们不是在持币观望,就是投资房地产,敢于拍板干项目的少之又少。作为一家老牌工程机械企业,戚铭砚所在的公司处于整个产业下游,也慢慢地受到影响。最近一年明显可投标的项目少,拿下来的订单数量自然是下降不少,尤其是华东区。今天一到公司,就听说大领导对几个区域的人事安排做了调整,原本负责西北区的叶宣同时会负责华北区的销售工作。林姐接手华东区的工作,替下了之前华东区的总监。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戚铭砚要跟着一位新领导干活儿了。   戚铭砚一边听着旁边一年来工作的伍鹏给他汇报完这些消息,一边吃早饭。刚想拿起咖啡喝一口,听到后面的同事都起身说道:“叶总。”两人回过头,看到走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环视了一下说道:“大家到会议室开个短会。”   伍鹏嗖地一下就追了上去,戚铭砚两口吃完了汉堡,扭头也跟了出去。   他们组里一共六个人,戚铭砚最后一个进了会议室,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抬头一看,叶宣坐在会议室最里面的椅子上,五官立体,目光温和之中带着一点点让人畏惧的严厉。见他进来微微一笑,眼角隐约浮现出细碎的皱纹,不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添了几分魅力。   戚铭砚忍不住又多看两眼,见他上身穿了一件深蓝色的polo衫,显得青春有活力,大臂上鼓起的肌肉把袖口都撑了起来,栗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我叫叶宣,今天开始担任华北区的销售总监。以后咱们周一早上9点都会开个例会,大致安排一下一周的工作。”   听到这句周围几个人都打开自己手里的本子,拿起笔准备记录。戚铭砚也只好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心想新领导来了大家的精神面貌果然不同,可能因为还没混熟,摸不透领导的脾气。以前林姐开会,大家明明都一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   “小郭,小莉,伍鹏你们三个人还是要跟住SC广东的那个项目,另外HG有个新的项目,我会亲自负责,李立新、魏彤、戚铭砚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两周后开始谈判。”   叶宣说道每个人时,目光都跟过去。戚铭砚惊讶于第一次见面他就可以把每个人的名字和人脸对应上。几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叶宣之后给每个人分配了具体任务。   “戚铭砚我听说是会西语和英语两种语言? ”叶宣最后叫到戚铭砚。   戚铭砚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只是都学过一些,离熟练掌握还差很远。 ”   “没事,可以在工作中练,所以我想让你以后多参与谈判工作。”   “好的。”   从会议室出来,戚铭砚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回到座位上咖啡早就凉了,他在网上买了《商务英语速成》和《商务西班牙语速成》两本书,想着这几天晚上回去恶补一下,听到屋里的两三个姑娘小声聊起来。   “还没结婚?”   “嗯,不过据说快了。楼下的小刘见过他带着姑娘来过公司。”   “啊,我觉得他很有魅力哦。”   “是啊。”   戚铭砚笑了笑,打开项目的文件,一个个看起来。   伍鹏探过头小声问 :“戚,你什么时候教我打羽毛球啊?据说叶总打得特好,你赶紧教教我。”   “你要泡你领导?”   “擦,别瞎说。我早就想跟你学打球啊,你周几有时间啊,说真的呢。 ”   戚铭砚只在大四闲得无聊的时候教过一个小孩子羽毛球。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反反复复地教一个动作对他来说实在是个枯燥无聊的事情。那个小孩子又是悟性比较差那种,教到后面他有两次压不住火差点吼了他。后来小孩子有点怕他,不再跟他上课。于是戚铭砚再也不给人当私教了,他自认为实在无法胜任教师这种职业。   但伍鹏确实之前就跟他提过一次,戚铭砚不好再拒绝,想着反正熟悉,打不好可以随便骂他,于是说:“周三晚上7点,2个小时,收费300,你去定场地。”   “好!”   戚铭砚埋头又说:“以后叫我师父,多请师父吃饭!”   “没问题师父。”   梅旗走到梅怡学校门口的时候正是放学时间,来接孩子放学回家的家长把一整条街上都停满了车,其中不乏好车。这所学校大部分学生还是走读,只有少数离家远的学生才会住校。梅怡从高一起就开始住校生活。尽管对这个妹妹还是有诸多担心,但梅怡一直比同龄人都懂事成熟,所以梅旗还是同意了她住校的要求。   他站在大门口对着的街边,看着梅怡和一个男生边聊天边走出来,之后挥手告了别,开始扭头像是在找他。梅旗于是朝她挥了挥手。   梅怡脸上立刻笑了起来,跑着穿过马路。   “哥!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梅旗打量了她,发现一个月没见,梅怡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同样是微微的卷发,在头顶高高地梳了个马尾,耳朵上带了个小小亮亮的耳钉。   “咱们去吃什么?”梅怡挽着他的一只胳膊仍旧一蹦一跳,指着旁边的一家店说:“这家吃过了,难吃的跟屎一样!去那边吃拉面好了!”   “你吃过屎?”   “哎呀哥你说话真恶心!”   “你先恶心人的好不?”   两人说笑着进了面馆,各要了一大份拉面。梅怡呼噜呼噜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嘴里仍旧滔滔不绝。   “哥,我想好了,我明年就在北京念大学,不去外地。”   梅旗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老板,来瓶可乐,冰镇的!”辣椒油加多了,梅怡一边喊一边被辣得呲牙咧嘴,“哥,忘告诉你了,我谈恋爱了。”   梅旗听完抬起头,想嘱咐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大惊小怪,现在人家小学生就开始谈朋友了。”   梅旗想了想,只说了句:“别耽误明年高考。”   “知道啦。”   “还有,“梅旗低头盯着自己那碗面条,压着嗓音说:“保护好自己。”   梅怡听完,强忍着嘴边的笑:“你放心吧,而且我还没那么喜欢他呢。”   “哦。”   “再说明年就上大学了,很可能不在一起,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梅怡边说边咕咚咕咚地灌了小半瓶可乐。   梅旗忽然觉得这个妹妹长大了,甚至有种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成熟。   “哥,自从你上次比赛我带了几个同学去看,你就成了我们班的名人啦。有好几个同学想跟你学打球呢 ”   “是么?我现在没有空余时间再收学生了。”   梅怡听了一下就明白了,急着说: “你别把自己弄那么累啊,我明年上了大学就可以去打工了。”   “不累,给人上课很轻松。上大学要学东西,做活动,谈恋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时间用来打工多不划算。”梅旗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没钱了再告诉我。”   “嘻嘻,”梅怡笑着接过去,“哥,我真希望你不要结婚。”   “什么意思?”   “等你结了婚,我就不好意思管你要钱了啦!”   梅旗一愣,结婚这个词好像从没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一个念头都没有过。   “傻瓜,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可我不想当你一辈子拖油瓶啊!”梅怡笑起来,两腮上会出现一对小小的酒窝。梅旗脑海中的母亲就有一对这样的酒窝,自己遗传了她很多地方,却缺少了这一点。   “当一辈子也可以。”   “哥?”   “嗯?”   “我最喜欢听你说话。我男朋友说情话像假的,你说的就像真的。”   梅旗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小鬼头,就是真的,什么叫就像真的。”   两个人吃完饭从饭馆出来,天已经擦黑。校门口这条路上三三两两走着很多学生。旁边就是学校的操场,一群男生在进行一场篮球比赛。球落在地面上的砰砰声、女生的欢呼声和裁判哨子的声音夹杂着。对绝大多数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人生的画板上刚刚勾出几笔叫做“青春”、“快乐”、“张扬”的线条。梅旗的那个时候,正是母亲刚刚去世,父亲不回家的日子。他每天放了学都要赶回家给梅怡和自己做饭,很少有这种和同学一起玩的机会。自己人又内向,以至于整个中学时代都没什么朋友。大学里又忙着给人上课挣钱,同时要保证自己的训练时间,同样没有过那种安逸快乐的日子。   梅旗盯着这群快乐的孩子,心想,好在梅怡可以像他们一样。   所以这个妹妹即使学习成绩一般,他也没有过多的给她压力。在他看来,十六七岁不用考虑生活费,和同学玩在一处,甚至可以谈一场恋爱,已经是一段美好的,自己不敢奢求的经历了。 第6章 拜师 四   6   周六下午四点,戚铭砚一进球馆看见梅旗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等他,扭头看见他走进来,站起身跟他打招呼。   “今天练什么?”   “把你的绝活教教我吧?”   “什么绝活?”   “反手吊球啊。”   戚铭砚一直觊觎他反手的功夫,即使在很被动的情况下也可以游刃有余地打到后场各个位置,或是四两拨千斤的吊网前。比赛中一般反手都是弱项,被动的时候打对方反手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梅旗的反手几乎无懈可击,搞得戚铭砚在比赛中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哦。”   戚铭砚提出这个要求时心里也在敲鼓,毕竟他俩怎么说也属于竞争关系,年龄相仿。梅旗同意给他上课,但不意味着倾囊相授。每个人的观念不同,做老师的时候,差别是很大的。   “你先吊几个我看看。”   梅旗给他后场反手球,戚铭砚轮流吊左右两边。吊了几个梅旗说道:“球的速度有点慢。”说着走过来,给他做起示范来。   “你可以有个劈的动作,从侧面去包切球托。”   戚铭砚又空手做了以下动作。梅旗又说:“其实没有什么诀窍,只是练得多而已。”   说罢梅旗走到对面,开始不停地给他发反手高远球。戚铭砚便按照梅旗刚才说的要点,只练习这一个动作。   练了两箱,梅旗要求他回到中场,然后每次退回去吊。反手的后场球往往都是步伐不到位,退得不够远导致打不好,而不单单是手上的问题。   一个小时的时间只练了反手吊球,戚铭砚也记不清梅旗捡了多少次球,只觉得换作别的老师他可能早就烦了。同时他也惊讶于梅旗的耐心,或者说是一名合格教师的职业素养。   “有感觉了么?觉得你打得挺好了。”   “恩,比之前感觉好。”   梅旗听完心情很好,笑着说“500块钱就找了个发球机器,你不觉得亏么?”   “不亏啊,”戚铭砚问,“一块儿去吃晚饭吧?西边有个火锅不错。”   “现在?还不饿呢。”说着低头从包里拿出一条棉质长裤直接穿在了外面。   “离得有点远,走过去就饿了。”   两人从球馆出来,天色已经暗了。街边的饭馆都亮起了霓虹招牌。时至9月底,天气转冷。两人刚刚都没做太多运动,戚铭砚这会儿穿着短袖短裤,也觉得有点凉。   沿着马路一路往西走,梅旗不怎么爱说话,戚铭砚也不知道聊点什么。他虽然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梅旗,但又不好直接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下去。天空是干净的墨蓝色,下弦月挂在一角,周围的一切都是清爽透亮的。   走了十几分钟,戚铭砚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羽毛球?”   “七八岁。”   “很有天赋,现在还跟老师练吗?”   “只是练得多罢了。现在没有专门请老师了。”   “哦。”   “一般的业余选手,很少禁得住枯燥的训练,所以技术不太过关。”   “像今天这样练,能过关吗?”   梅旗笑道:“呵呵,你觉得枯燥了,练到想吐了,就过关了。”   戚铭砚想了想说:“我离过关还很远,你别想吐就好。”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家火锅店前,进去找了个位置。锅底架起来,梅旗低头玩手机。戚铭砚盯着他,忽然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店里有点吵,梅旗抬头回了句:“什么?”   “我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梅旗愣了愣,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男朋友了,不然之前肩膀上的痕迹没法解释。   他想着该怎么开口问一下,正好水这会儿开了,于是说道:“放东西煮吧”。   两人闷头吃东西。下了课,不讨论打球,梅旗就会变得很安静,甚至连话都不想说。戚铭砚知道他一定有很多心事,极有可能是个敏感细致的人,但目前对自己完全封闭,不想分享任何羽毛球以外的事情。   戚铭砚低头吃了一口羊肉,随意地问道:“那,你有男朋友么?”   梅旗这次一下就听清楚了他的话,拿着筷子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眼睛里带着一点胆怯,看了看戚铭砚,见他神情如常,跟刚才谈论女朋友一样没有一丝不同,才小声说:“就算有吧。”   就算有,是什么情况?   意思是不稳定?无论如何,在戚铭眼看来,不是掷地有声昂首挺胸地回答“有”,意思是自己还有机会,等同于“没有”。他心里暗自激动了一下,不敢继续问下去,想着还是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两人于是不作声地吃东西,火锅上方氤氲着热气。梅旗使劲往碗里加辣椒油,戚铭砚吃不了辣,刚才只点了清汤锅底,这会儿看见梅旗这么爱吃辣,说道:“早知道刚才要鸳鸯锅了。”   “没事,已经很辣了。”梅旗吃东西也是安安静静,细嚼慢咽。戚铭砚在学校里都是跟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混,很少见到梅旗这种文静的男生。   戚铭砚把点的东西一样一样加到锅里,又不停地把煮熟了的东西捞出来倒到梅旗碗里。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戚铭砚没觉得尴尬,也不想非要找什么话题来暖场。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点吵,更是衬着他俩这桌的安静。   “吃不下了。”梅旗边往下咽边说。   “那剩下的我都吃了?”   “嗯。”   于是戚铭砚一股脑把锅里的吃的全盛到自己碗里,又要了个烧饼,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干净。因为地铁站在球馆那边,梅旗家也在那边,所以出来两人又原路往回走。路过一家蛋糕店时,梅旗说了句:“等下我去买点明天的早饭。”   戚铭砚没进去,就在外面等他,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和温暖明亮的灯光朝里面看他。梅旗站在放蛋糕的冰柜前面,盯着一柜子的蛋糕,上看下看,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情。戚铭砚忍不住笑起来,好奇地等着看他买哪种蛋糕。   梅旗先拿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往柜台走,突然又扭回去,又拿起一块抹茶蛋糕放到盘子里,才满意地去结账。   梅旗拎着带子走出来,戚铭砚这才收回笑容,问道:“拿蛋糕当早饭?”   “嗯。”   “喜欢吃甜的?”   梅旗低着头,又“嗯”了一声。   戚铭砚这顿饭吃的觉得很舒服。他相信合拍的两个人,在一起待一会儿就能够彼此感知到那份和谐。梅旗就是这样一个人,和他一起安静地吃饭、走路,都觉得惬意。   戚铭砚晚上回去,一路上心情都很好,拿着手机想给梅旗发点什么话过去,又斟酌着说什么才好,和他的关系到没到这么熟悉的程度。他忽然想到宿舍的石磊当初追现在的女朋友时,每晚必要汇报当天的战果,无非是和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回了什么,然后问大家下一步该怎么做。得到的回答不是趁热打铁,就是欲擒故纵,给他也弄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戚铭砚此时才理解了当时的石磊,理解了那种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心情。 第7章 疼痛 一   7   下一周的周一下午,戚铭砚和另外一位负责技术的老外跟着叶宣前往塘沽。塘沽最近几年的开发区建设搞得不错,各类项目很多,从北京过去坐火车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在谈判桌前,戚铭砚终于见识了这位新领导的风采。叶宣是工科出身,刚来公司工作时,在项目现场做技术服务做了两年,所以对公司大大小小各类设备都了如指掌。后来进入销售部门,摸爬滚打六七年,更是熟谙沟通交流的技巧。   那位负责技术的老外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太多话,很多技术问题叶宣自己就能回答。设备的图纸照片都详细地分门别类地存在他的电脑里,需要的时候找出来做展示。而谈及价格、服务等商务问题,叶宣因为懂技术,很多时候不需要再回去算成本,所以当即就可以拍板做决定。几天的会议下来,气氛越来越融洽。几位业主的代表都对叶宣印象颇好。整个会议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戚铭砚万万没想到跟领导出来这么轻松,自己只是需要干做会议纪要,调投影仪之类的事情。相比之前绞尽脑汁地去口译,简直是天壤之别。   回来的火车上,戚铭砚对叶宣说:“叶总,跟你出来真是学到很多东西。”戚铭砚这话绝对是发自肺腑说的。   “嗯,希望你早日可以独当一面,有机会也可以去现场看看,收获会很大。”   戚铭砚和叶宣聊了一会儿,又问了他是否经常运动,得到的回答果然是以打羽毛球为主,于是戚铭砚顺理成章地表达了自己也喜欢打球,想找机会切磋一下的美好愿望。   爱好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可以一下子把两个人拉的很近,羽毛球又是有着激烈对抗的项目。如果戚铭砚的水平比叶宣高的话,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有另外一种细微的变化。至少在球场上,戚铭砚就会占取主动地位。作为一个员工找到跟领导套近乎的方式,作为一个羽毛球爱好者找到球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分析都是百利无害的事情。   戚铭砚回到北京是个周二,周三下了班,就被伍鹏拉着去给他上课。两人在西四的小胡同里一家餐厅吃了饭,说笑着走到预定了场地的球馆。伍鹏之前也经常打球,只是没找过教练,自己瞎玩,所以戚铭砚还是要从最基本的动作教起。   两个人进去换了衣服,先是做了些热身运动,拉了拉高远球。伍鹏的高远球就打得有些问题,戚铭砚走过去给他讲动作。   “你的手肘要有一个时间是抬高靠着耳朵的,拍子贴到后背,然后用力甩出去。”戚铭砚扶着伍鹏的胳膊正在给他纠正位置,忽然听伍鹏说:“哎,你看走过来那个人,是谁?”   戚铭砚抬头一看,叶宣。   “叶总。”   “哈哈,居然能在这碰到他,过去打招呼?”   “嗯。”   两人走过去,伍鹏喊住了他。第一次见叶宣穿着运动服,活力四射的样子,戚铭砚觉得他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岁,是男人最好的年龄,青春还留了个尾巴,成熟的魅力却已经显现。   叶宣显然很意外,随即笑着说:“这么巧,你们平时来吗?”   “没,我这刚开始让戚铭砚给我上课。”   “哦?戚铭砚打得不错喽?一会儿切磋下。”   说实话戚铭砚对于和叶宣的单挑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毕竟他也是业余比赛进过市级决赛的人。整个城里业余羽毛球圈子就那么大。哪些人打的好,叫什么名字,彼此都了如指掌。普通的羽毛球爱好者,和戚铭砚打球的话,一局球基本都过不了10。   等两个人开始打了起来,来回三五拍过去,戚铭砚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这位叶总的羽毛球水平,绝对不在他之下。   戚铭砚试探了前后左右各个点,正手反手,吊球,杀球,挑球,回放网前,勾对角等各个技术动作,发现他的基本功很好,没有明显破绽。看来自己的水平根本没有威胁到对手,所以让他打得游刃有余。   戚铭砚震惊之余使出全力,场面上看上去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比分也相差不大,戚铭砚14-16落后两分。   叶宣的球力量很足,被他逮到机会扣杀几乎没有救过去的可能性。戚铭砚只能利用年龄优势,加快节奏,自己的体力打到后面还是比对方好点。他压了几拍,中途一个球又主动地跳起来拦了个平快球,直接推到了叶宣的身上。叶宣勉强推回来,戚铭砚眼疾手快一个上网扑死了对方。   “好球!”伍鹏在旁边大喊。   戚铭砚他走到场边喝水,伍鹏小声说:“加油,能赢他吗?”   “嘿,他不是你男神吗?别给我加油啊。”   “你是我师父啊。”   戚铭砚放了水瓶扭头往回走,忽然看到凳子这边坐了一个人,抬头看着他。   梅旗安静地坐在场边,已经收拾完毕,手里拿着球拍,见他看过来冲他微微一笑:“嗨。”   戚铭砚心脏一下子狂跳了几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十分钟,看你打球呢。”   居然在这偶遇梅旗,戚铭砚问道:“你约了人吗?”   “嗯。”   戚铭砚再次回到场上全身都紧张了起来。刚才虽然没有优势,但最起码可以发挥出自己的水平,现在上去一下子像变成了穿线的木偶,动作生硬死板,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之后没多久时间,叶宣干净利落地21:16赢了戚铭砚。   两个人都走下场,戚铭砚有点懊恼。从来没听说过的叶宣也能赢了自己,他到底什么来历?   然而,事情继续朝着戚铭砚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下去。   叶宣走过来,满脸堆笑地对梅旗说:“怎么才来?”   梅旗笑道:“坐公交来的,有点堵。”   原来梅旗约来打球的人就是叶宣。那这样说,梅旗早就肯定了叶宣的水平,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你们认识?”叶宣问道。   梅旗回答:“嗯,之前比赛还遇到过。”   梅旗并没有说教戚铭砚打球的事情,于是戚铭砚也没有主动提。   叶宣瞅着戚铭砚笑着说:“最近都没怎么打球了,出了这么个厉害的年轻人都不知道。”   “哪有,比叶总差远了。”   叶宣转向梅旗,说道:“来,打一局。”   两人走向了旁边的场子,戚铭砚好奇地在旁边看着。   两人打起来,几乎都没有适应的过程,就进入一个相互熟悉,水到渠成的模式。对方的落点都能预料到,几乎每个球都能打到十个回合以上。梅旗此时像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水平,认真却不拘谨,能扣杀的球绝不过渡,能前扑的绝不等在原地。叶宣稍显被动,但经验很丰富,各种假动作时间差手到擒来。可以说戚铭砚也是很久都没有在业余选手中看过这么精彩的对抗了。   梅旗一路以两三分的优势领先,比分到达20:17。   最后一球,二人来来回回二十几个回合。叶宣刚和戚铭砚打了一局,又和梅旗打,哪个都不轻松,此时已经有点力竭。梅旗瞅准对方一个回球不到位的机会,直接起跳扣杀到叶宣右侧,被他防守回来,之后再次杀同一落点,叶宣下意识地勉强把球弹回去,却只回到了半场,梅旗第三次点杀同一落点。   21:17,梅旗取胜。   戚铭砚在旁边看得心潮澎湃,旁边的伍鹏更是满脸崇拜地盯着二人。   叶宣笑着走过来,对梅旗说道:“打这么凶,现在本事不小啊,被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梅旗听完,带着点骄傲和抑制不住的喜悦,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又用眼睛瞟了一下叶宣,万种风情都写在了眼角眉梢,堆在了这个笑容里。戚铭砚呆了呆,他从来没在梅旗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三魂七魄都要被他勾了去。但又猛然醒悟,梅旗这份真情流露、媚态万千,全不是因为自己,一时间脑子成了浆糊,理不清头绪,又无法正常思考。   “戚,咱俩继续吧?”伍鹏打断了戚铭砚的胡思乱想。   “好。”   戚铭砚继续教伍鹏高远球的动作,一二三的分解开来,让他先做了很多遍,然后在另一个场地给他打球。他机械地给伍鹏喂球,心思全在旁边的场地上。两个小时里面教了伍鹏高远球、正手挑球和反手挑球三个动作。而梅旗和叶宣两个人打一局要休息很久,在旁边小声的聊天。后面的对抗梅旗更是占据主动,戚铭砚看出他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漾着微笑,打到激动的时候,得了分,或者把叶宣打得很狼狈,还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戚铭砚认识的梅旗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直到今天他知道,梅旗也会有活泼开朗的另一面。叶宣和他是什么关系呢?只是球友么?   两个小时过去,戚铭砚下来休息,见梅旗也走过来,于是问道:“叶宣是你……朋友?”   “嗯……”梅旗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是我老师,以前的老师。” 第8章 疼痛 二   8   “老师?”   “嗯,他教我打球教了三年。”   “哦……”戚铭砚恍然大悟。因为是师父,所以赢了他才会那么开心,所以叶宣会用那种语气和梅旗说话,是长辈看着孩子成长了,欣慰的口气。这样的话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打球么?”梅旗显然也很好奇。   “没,他现在是我领导。”   梅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和他在一个公司?”   “是,他是我们大区的销售总监。”   梅旗“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喝着水。叶宣这时也走了过来,喘着粗气说:“老了,打不过你了。”说完夺过梅旗手里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梅旗忍着笑,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叶宣。戚铭砚在工作时见的叶宣自带一种威严,而此时像是卸掉了一层盔甲一般。戚铭砚竟觉得他有那么一丝的温柔,在说话的语气中和看着梅旗的表情里。   四个人各自收拾东西往出走。戚铭砚和伍鹏家住的近,同那两个人告了别,决定打个车回去。正巧球馆门口停着辆出租车,于是戚铭砚先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等会儿啊,我要去趟厕所。”伍鹏说完把包扔到车上,又扭头往回跑。   戚铭砚在车上等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机聊天。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看着伍鹏什么时候出来。没等伍鹏出来,他看见梅旗和叶宣从门口走了出来。   两人并排走着,边走边聊,之后叶宣像是按了手中的车钥匙,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的车灯亮了起来。两人把包放进了后备箱,叶宣开车,梅旗拉门坐在了副驾。   戚铭砚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因为是梅旗,他的眼睛实在无力错开,于是就一直盯着反光镜。   车内没有开灯,斜上方的一盏橘色路灯映得车内影影绰绰。   那点光亮,也足够让戚铭砚看清一个大概。   他看见梅旗上了车,然后叶宣像是捉了梅旗的下巴,俯过身,亲了下去。   戚铭砚的脑子嗡得一声炸了,之后他又看着梅旗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叶宣的脖子。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人捏了去,又被用力揉搓挤压。   伍鹏这时上了车,说到:“师傅,走了。”   戚铭砚揣着一颗疼痛的心脏,看着车后的画面往回退去,那辆车里的人已经看不太清,之后那辆车越来越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夜幕中,只有两排路灯飞快地向后甩去。   梅旗被他吻了一会儿,头发在座椅靠背上蹭得乱作一团,才用手推开叶宣,半阖着眼睛。   “想我没有?”   “没有。”   叶宣笑了笑说,又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嘴硬。”   梅旗像是想起了什么,斜眼看着他,问道:“我是你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打电话就按掉。”   叶宣打着了火,车沿着路往前开了起来。“前几天一直在开会。”   这句明显的借口一下就把梅旗刚刚的好心情搞没了。于是梅旗不再说话,扭头看着窗外。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领着孩子的母亲,相拥而行的情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和叶宣走过这条熟悉的街了。   四年前,他第一次见叶宣。他是个严父一样的老师,每个动作都不放过,步法、体能,样样要求得极严,但教他打球的时候会握着他的手扳动作,肌肉酸疼会帮他按摩。   关系逐渐越了界,温柔也带上了暧昧的味道。缺爱的梅旗如今有多在意这份和叶宣的感情?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去你家?”   梅旗盯着窗外说:“在外面吃吧。”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叶宣察觉到梅旗的冷漠,扭头笑着问:“不给我做饭了?”   “饿了,没力气。”   于是两个人在街边的烧烤店吃了点烤串,喝了点啤酒。出来的时候天完全黑了。   “在外面走走吧。”梅旗忽然很想和叶宣做些别的情侣经常做的事情,比如遛弯、看电影,或者是出去旅行。他和叶宣在一起,基本只是打球,然后回去睡觉。现在,他的确想要更多了。   叶宣搂过他的肩膀,在耳边说:“开车回去吧,10点要回家。”   梅旗一滞,抬头看了看他,说道:“那你直接回家吧。”   叶宣笑着说:“怎么开始跟我耍脾气了?”   梅旗缓缓问道:“你来找我,就是要跟我睡觉么?睡完觉就走?”   叶宣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梅旗盯着他似乎没有一丝退让,两人就在街边这样沉默地对峙。四周聒噪着人群的嘈杂声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声。   “好,”叶宣只得搂着他往前走,“散散步吧。”   “累死了今天。哎,叶宣居然球打得这么好,能赢了你!”   “不过你也很厉害,反正我看的眼花缭乱的。”   “你得按时教我啊,喂,听到没有?”   戚铭砚仍旧直愣愣地盯着反光镜,丝毫没有听伍鹏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脑子里在回想梅旗刚才说叶宣是他老师时候的神情,有点犹豫,还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他们两人那种很容易察觉的亲密感。所以叶宣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情人。   戚铭砚问道:“上次你说叶宣要结婚了?”   “听他们说的。未婚妻还来过咱公司呢,好多人都见过。”   所以,上次问梅旗有没有男朋友,他的回答是“就算有”。想来叶宣没有给梅旗承诺吧?梅旗知道他要结婚了吗?   下一个周一的晨会上,戚铭砚见了叶宣,之前对领导的崇敬之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张纸被揉皱了,任凭怎么舒展按压,都没法消去那些皱痕。他心里有点嫉妒,更多的是气愤,恨他脚踏两条船的自私。但转念一想,自己又对他们二人的感情不了解,也不能妄加揣测。就这样梦游般开完了晨会,临结束听到叶宣让他去按照上周谈判的内容重新准备塘沽项目的标书。   戚铭砚周三的时候修改好发给了叶宣。上次走得急,叶宣没有来得及仔细看。这次因为是最终报价,他从头至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连用错的标点都改了过来。周四的早上戚铭砚就接到了叶宣的电话,说给他修改了一遍发给了他。   戚明砚打开叶宣的邮件,见被他改过的文件用审阅模式修改了,密密麻麻全是红字。他又增加了不少关于公司设备优势的描述,无论技术部分还是商务部分都相当专业老练,连格式字体都仔仔细细地修正过。以前林姐很少看得这么细致。戚铭砚也是吓了一跳。   “我艹!”   伍鹏趴过来:“咋了?这是叶老大改的?”   “嗯。”   “我对他的崇拜又多了三分!”   “连逗号句号都要改,变态啊。”戚铭砚嘟囔着,心底也是不得不暗自服气。对叶宣的邪火没处发,另一边对梅旗也是莫名其妙地别扭着。他不好意思问梅旗他和叶宣的关系是什么阶段,当然已经眼见为实,也没什么好问的。连续几次的课戚铭砚都埋头打球,梅旗教他什么他就“嗯,嗯”地应和,再不聊其他跟打球无关的话题。下了课也是疯狂地练球,跑步、力量练习都咬着牙按部就班地坚持着。甚至给伍鹏上课的时候,他教伍鹏练步法,自己也在另一侧练。   羽毛球打到一定程度,往往是步法限制了一个人的水平,而不是手上的技术。他要求伍鹏按着步法走到场地的四个角上,弯腰探出前臂,各放下一枚羽毛球,之后再走一遍步法把球捡起来。这样练比实际对战的难度更大,对战时只需要拿着球拍够到四个点,而这种练习方法几乎是要求用手碰到。伍鹏练了十几分钟就喊累。戚铭砚不理他,自己在另一边场地上闷头做着上步、哈腰、后退、再上步这种无休止的枯燥运动。   伍鹏早累得在一旁坐着,戚铭砚却整整练了两个小时,第二天腰酸得都弯不下去。当周的周六,梅旗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你好像很累?”   “有点,周三练了两个小时步法。”   梅旗笑笑:“还挺刻苦的,想练成世界第一不成?”   “没想练第一,超过你就行了。”   “呵呵,求胜心强是好事,注意强度,别一下练那么猛。”想了想梅旗又说,“你穿上点护膝,练多了对膝盖伤害很大。”   戚铭砚“哦”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对面的场地开始练球。   梅旗给戚铭砚安排的课程很慢,每次只练一个动作,有时两三次都在练同一个动作。真正掌握了之后,才会继续下一个。戚铭砚也没再提出什么要求,梅旗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每次课的最后十几分钟两人都会比试一下。戚铭砚渐渐没有了开始和梅旗打球的紧张感,最近又拼命练技术和体能,逼得梅旗也拿出几乎百分之百的实力和他打。两人的交手越来越自如流畅,水平很高,常常引得周围人驻足观看。 第9章 隐秘 一   9   11月中旬,一天一早叶宣就把戚铭砚叫到办公室,跟他说收到了之前投标的塘沽项目的中标通知书。叶宣看起来心情很好,又交代了戚铭砚负责跟踪项目后续的工作。   临走叶宣忽然问道:“小戚,去过日本吗?现在有个机会去那边出差,想不想去?”   戚铭砚一共去过两次日本。母亲特别喜欢去日本买东西,煮饭锅马桶垫各种化妆品,每次去都拖三四个大箱子回来。最近几年年年都要去买东西。戚铭砚没心思购物,现在也不爱跟父母出去旅游,所以近几次也不和父母去了。   可领导这么问,当然要说想去,戚铭砚于是笑道:“听您安排,能去当然好了。”   叶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身体靠在椅子背上,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笑着说:“咱们有个部件的供货商在日本,因为合作了十几年,关系很好。项目结尾交货前去验货的时候会经常邀请咱们去。组里的老员工基本都去过了。这次可以看看能不能带你和伍鹏一起去看看。”   “太好了,伍鹏肯定高兴坏了。”戚铭砚都可以想象伍鹏听说这个消息冒鼻涕泡的样子。   “回头定下来通知你。”   “谢谢叶总。”   戚铭砚回来就告诉了伍鹏这个消息。   “啊,我好感动,有这么心系下属的领导。”   “嗯,是啊。”戚铭砚自己也没有想到叶宣可以把这种明摆着是福利的机会给他们两个新员工。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购物,先列个单子吧。”   没过一会儿伍鹏过来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了十几种护肤品的条目,还有衣服,手表等。   “你个单身狗买这些给谁?”   伍鹏说道:“我自己用啊,再给我妈带点。”   “你往脸上拽这么多东西?”戚铭砚说完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看,点了点头说:“之前没发现,确实挺嫩的。”   伍鹏脸上忽然不自然起来,讪讪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呵呵。”   “你想买点啥?”   “什么也不想买。”   “不给别人带点?”   “我也是单身狗。”   戚铭砚打开电脑,开始看最近一个新的需要的报价项目。   “哎,”伍鹏又凑近了一点,问道:“你为啥不找女朋友?”   “找不到。”   “骗谁呢?鬼才信。”   戚铭砚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到了伍鹏那里,思考了一下跟他深入交流此问题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干活了。”   “对了,我刚做好了一份广东项目的标书,你帮我看看。然后我再发给郭姐。”   “好,发给我吧。”   过了两天叶宣果真通知他们去日本出差的事宜。出发那天一路同行的有六个人,除去他俩和叶宣,剩下的三个人都是采购部的同事。伍鹏直接托运了个空的大箱子。因为只待四五天,戚铭砚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于是只拉了个小的登机箱。   一行人先到大阪的郊外,第一天参加了检验会。戚铭砚和伍鹏在一边旁听即可。从第二天起参观工厂。这家供货商生产各种测量元件,如称重仪,流量计等等,种类繁多,是公司稳定的供货商。工厂内规划的合理、整洁,一进厂区就像进了绿草茵茵的公园,各种设施布置的人性、精致,充分体现了日本人的细致认真。   甲方来了人,乙方的领导都很重视,带他们进各个区域逐个参观,还提供了丰盛的午餐。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出发飞东京。   登机之后,叶宣和采购的一个领导坐在了商务舱。伍鹏和戚铭砚在后面的靠窗子位置挨着坐了下来。戚铭砚前天晚上没睡好,今天一整天都昏昏欲睡,于是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哎,戚,你说叶老大是不是故意今天飞东京,明天可以在东京购物一整天,真体贴。”   “嗯,他说他也有东西想买。”戚铭砚闭着眼睛说,“反正今天周五,明天本来也是休息日。”   “嗯,也是。”   突然戚铭砚想起明天是周六,赶紧拿出手机给梅旗发了个消息:“明天的课取消,我在外面出差。”   没想到梅旗立刻给他回复:“哦,在哪?”   戚铭砚想着跟梅旗聊点啥,忽然空姐过来让他提醒他开飞行模式。他一扭头,才发现飞机已经开始往前缓缓开动了。他打了个“日本”发出去,关了手机。   之后戚铭砚后悔没有早点跟梅旗说自己出差的事,本来就是早定了机票。又正好卡在了飞机起飞的节骨眼,于是这一整趟飞机戚铭砚都有点坐立不安。降落在东京后,已经是华灯初上。戚铭砚第一时间开了手机,看到梅旗的消息:“哦,出差几天?”   “后天就回去了,刚才飞机要起飞了所以关了机。现在在东京。”   飞机停稳,乘客鱼贯而出。伍鹏小声跟戚铭砚说:“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自由活动。”   戚铭砚没说话,隔一会儿便掏出手机看。   六个人在机场打了车直奔酒店。出租车上叶宣说:“晚上分头行动吧,你们爱去哪逛去哪逛。”   “好,叶总给推荐几家餐厅吧?”   叶宣一路上给伍鹏推荐了不少吃饭和购物的地方。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戚铭砚又收到了梅旗的消息:“忙吗?”   旁边的两个人愉快地聊着天,车窗外是灯红酒绿的东京。戚铭砚一语不发地盯着窗外,此刻他的心湖却起了层层波澜。仅仅因为梅旗的这两个关心的字眼。而戚铭砚知道,这个关心也许还是因为叶宣。也许叶宣没有时间跟他联系。不过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梅旗就是在关心自己。   他措好了辞,回复说:“不忙,来东京其实就来逛逛,买买东西。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消息发了出去,戚铭砚才恍惚听到伍鹏在说:“叶总还专门给我们留出购物时间,太体贴了。”   “呵呵,我自己也要买点东西。”   “哦,您给女朋友买?”   戚铭砚心想伍鹏这八卦的心和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是啊,女人就是喜欢买日本的东西。”   忽然“咚”的一声,戚铭砚的手机又响了。   伍鹏突然探过头说:“你在跟谁聊天啊,全神贯注啊!”说完过来要看他手机。   “滚!”   戚铭砚摁着手机,像是护着什么宝贝。等伍鹏放过他继续跟叶宣聊天,他才拿出来看。   “没有,谢谢,那下周见。”   戚铭砚有点失望地把手机踹到兜里。车刚好开到酒店,一行人进了酒店。因为这家酒店的房价较贵,戚铭砚和伍鹏一起住在一间房。   进了屋戚铭砚就躺床上困得想睡觉。被伍鹏硬拖着出去吃饭,两人随便找了一家日料,米饭就着裹了面炸焦了的蔬菜和鳗鱼。戚铭砚本来也没太大胃口,日料他也不喜欢,凑合吃了点就吵着要回酒店。伍鹏拗不过他,两人回去便早早睡了。   好在第二天起来戚铭砚就精神抖擞了,伍鹏更是早早起来洗了澡打扮一番。两人上午去了东京塔。东京塔很高,可以一级一级台阶爬上去。一般人都爬得呼哧带喘,戚铭砚没用多少工夫就甩掉了伍鹏,很快就爬到了顶层。顶层有常见的摩天楼的那些参观点,玻璃地板,制作纪念币等设施。   下午两人坐地铁去别处逛。东京的地铁站很大,有很多层,夹带着各类小吃店。两人在地铁站里面就吃了个饱。吃完往外走,戚铭砚看到门口处有一排甜品店。这种甜品店在日本有很多,不得不说日本人真的很爱吃甜食,而且把甜食做得秀色可餐,各个精巧可爱。戚铭砚盯着各种模样的小熊、小鸭子、HelloKitty,忽然想起梅旗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如果梅旗在这,肯定会走不动路了。   伍鹏看他对着一堆点心傻笑,问:“你想吃?”   “嗯,买点带回去。”   “这种现做的应该放不了两天,买点保质期长的吧。”   戚铭砚想了想说: “都买。”   他不知道哪个好吃,于是看着好玩的点心每样一个。之后逛超市,又看到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戚铭砚自己不喜欢吃甜食,觉得腻。但他看到那些长得精致小巧的巧克力,也觉得打开巧克力盒子,挑选一块可爱的放在嘴里,确实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此时戚铭砚体会了梅旗站在蛋糕店里犯选择恐惧症时的心情。刚才已经买了不少,现在又是十几种巧克力外加十几种点心摆在眼前,全买回去箱子又放不下。戚铭砚忍痛割爱地墨迹了好久,伍鹏都在隔壁的药妆店买完东西,他才提着一大兜子甜点走出来。   晚上,两人来到银座。道路两边是各种专卖店和商场。明亮的落地窗里,射灯恰到好处地照在各种手表、时装、箱包、首饰上,使得它们被粉饰得精致明亮。吸引人们愿意花出远超商品价值的价钱买回去,体现身份,或送给在意的人。   戚铭砚以前不关注这些没太大用处的东西,比如手表和包。他通常会花时间逛逛买衣服的地方,挑几件合身的衣服。此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人要买下来这些贵重的东西送人。现实生活中,想表达在意一个人一件事是没那么容易的,通常要花时间。可一个人说来说去,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就是时间。时间就意味着生命。于是花钱买贵重的东西不失为一条捷径。除去时间,只有钱可以作为感情中的一般等价物了。   若是梅旗肯收,若送东西就可以换来爱情,他愿意倾家荡产吃糠咽菜,也要把这些东西买下来送给他。   两人漫无目的地瞎逛,戚铭砚看到旁边有一家卖玩具的商店。两人走进去。整个楼几层都是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玩具,几乎每种都可以试玩。戚铭砚和伍鹏在一个用筷子夹豆豆的玩具前,看两个小男孩儿在比赛。等了一会儿那两个小男孩儿走了,他俩就坐了下来。两人开始埋头夹豆豆,后来伍鹏一看戚铭砚用筷子把豆子夹得飞起,于是改用筷子给他捣乱。戚铭砚急了,也迅速回击。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在玩具店里足足逛了三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第10章 隐秘 二   10   周日回京时,戚铭砚随身的行李箱已经装满,于是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在了伍鹏的箱子里。伍鹏一个劲儿地说他有毛病,买这些附加值低的东西,看人家都买这边便宜国内贵的东西。   “我买东西的时候懒得算来算去。”   “啧啧,一看就是土豪。我们这种屌丝就得计算着来。”   “我本来就没那么多需求好么?偶尔买点东西当然不用算了。”   几个人过了安检,在登机口候机。戚铭砚没事又在旁边的免税店逛,看到一个柜台上又是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他又挑了集合买了下来。   伍鹏见他又拎着个兜子回来,问道:“这么多甜食你自己吃啊?”   “送人。”   “送人?”伍鹏有点警觉起来,“送一个人?“   戚铭砚没说话,见伍鹏笑着说:“这人跟你关系不一般吧?”   戚铭砚此时才意识到,伍鹏说的对,凭他和梅旗现在的关系,送一两盒随手礼是说得通的。但送一箱子就显得相当诡异了,几乎等于变相表白 。自己脑子一热看见什么都想买,买的时候也不走脑子,现在如何是好呢?   伍鹏坐在戚铭砚对面,抬腿踹了他腿一脚:“喂,问你话呢!”   “我送亲戚朋友一人两盒!”   “胡说!那样你只要买两种就好了,你现在这大堆吃的没有两个是重样的。”   “哎呦喂!”戚铭砚给他弄得哑口无言,说道:“你来咱公司上班真特么屈才。”   “哼。”伍鹏瞪了他一眼,戴上耳机闭起眼睛听起歌来。   戚铭砚于是又开始考虑这些吃的的处理方法。要不只送他两盒,剩下的给同事同学分了?   梅旗五点钟刚刚给个上初中的孩子上完课,在路边打包里点东西,拎着回了家。吃完饭,他脱了外套裤子想去洗澡,门咚咚地响了。   梅旗跑过去开了门,看见叶宣笑着站在外面。他也微微一笑,开门把他让进来。   “吃饭了么?”   “吃过了。你吃了么?”   叶宣坐在沙发上:“没吃,不太饿。”   梅旗走近他,问道:“哦,今天怎么过来了?”   叶宣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把手里拿的一个方盒子递给他:“送你的。”   梅旗低头接过来,打开,看到是块闪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手表,问道:“去哪了?”   “上周去日本了,昨天刚回来,一直挺忙的。”   “哦。”   叶宣出差,常会给他带回来手表、领带,甚至项链之类的东西,都被梅旗放在一个抽屉里。   叶宣又问:“喜欢吗?”   梅旗垂着眼睛轻声说,“喜欢。”   摆弄了一会儿,梅旗把手表放回盒子,起身去厨房给叶宣倒水,问:“最近公司挺忙”   叶宣打开电视机,说道“9月底公司有点变动,两个区域合并了都扔给我,还要管理一些之前不熟悉的员工,经常加班。”   “前段时间有个项目很关键,还好拿下来了。”   梅旗走过来,把沏好的茶水放在桌上。   “梅旗,”叶宣轻轻抓过梅旗的双手,说道,“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父母,最近逼我结婚逼得厉害。”   梅旗看着他,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很久之后,又只是木木地“哦”里一声。   “他们岁数大了,我又是独子。”   “我明白。”梅旗抽出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脚尖。   叶宣刚要再说点什么,被梅旗打断:“等你有了女朋友,告诉我。”   叶宣搂过他的肩膀,埋到他的脖颈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气味,笑笑说:“刚打完球?”   说完等了会儿,没听到梅旗的回应,才觉得怀里的身体有些僵硬,又说:“有时候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你也是,别那么拧。”   又是好一会儿,梅旗仍旧没有反应。叶宣抬起头,见他眼睛空洞无神,丢了魂儿一样地面无表情。   “梅旗?”   梅旗这才动了下眼珠,站起身,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今天有点累了。”   叶宣听完叹了口气:“那你先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随后站起身拿起外套往出走。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梅旗跟在后面,还是一副木讷的样子。   “梅旗,我爱你。”说完转身离开,随手关了门。   梅旗站在门口,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就在刚刚,他终于等来了他在意的、叶宣一直没说的那句话。   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梅旗曾经犹豫忐忑地想问他,以后和他的关系该走向哪里。此时终于得到了答案,其实不算突然,他也猜到是这种结局。可亲口听到,仍然疼得没法正常思考,再没力气应付和叶宣的对话。   他的爱,此时只是墙上的倒计时牌。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梅旗以为还是叶宣,磨蹭了很久拿过手机,却看到的却是戚铭砚的名字。   梅旗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有汽车的鸣笛声,像是在路边,梅旗听到戚铭砚问得很小心:“梅旗,你……现在在家么?”   “在,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住哪个楼?我顺路给你送点东西。”   梅旗想了半天戚铭砚为什么要给他送东西。后来想明白可能也是从日本带了东西回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晚送过来。他说道:“三号楼,直着往前走 。”又想到小区里灯光很暗,楼的号牌很难看清,于是说:“我下去。”   戚铭砚这天晚上犹豫到8点钟,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拉着早就准备好的装满了甜食的箱子,打了车直奔梅旗家。打了电话,他拉着箱子直着往前走,忽然见梅旗披了个外套,下身居然只穿了个短裤,光着腿站在路边等他。   他赶紧快走了几步,走上前去,昏暗地灯光下,见梅旗头发散开着,随意地蓬着,被风一吹在头顶脑后轻轻地飘动。脸上显得有点疲惫。两条腿直直地立着,像只亭亭玉立的鹤。   “怎么没穿裤子,多冷啊。”   梅旗看了一眼他拉着的箱子,说道:“上楼吧。”   戚铭砚顺着老旧的楼道,第一次走进了梅旗的家。   这是一间典型的90年代末的房子。进门的鞋架上,只摆了两双球鞋和一双拖鞋。地面上铺着有点过时的瓷砖。屋里的家具基本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没有过多的摆件和装饰,杯子、遥控器、纸巾盒等几样东西整齐的码放在应有的位置上。   “坐吧。”   “那个,上周不是出差了么,看到一些好玩儿的吃的就买了一些,想送给我表妹,结果她不喜欢甜的,就想着送给你好了。”说完戚铭砚打开箱子,一股脑把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梅旗本来脑子就处于短路状态,现在他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满脸迷茫。   “这么多,吃不掉。”   “有些现做的保质期短,所以想着得赶紧给你送来。剩下的都可以留着慢慢吃。”   梅旗盯着那堆吃的像是还在思考,瞬间的沉默让戚铭砚尴尬起来。   他站起身说道:“太晚了,我就先走了。”   “哦。”梅旗跟着他往出走。   “你穿的太少,别出来了。”   “谢谢。”   戚铭砚笑着说:“周六见。”   梅旗关了门,走到茶几旁边。屋里四周昏暗,沙发旁边的橘色立灯照着桌上精美的食品盒。他拿过最上面的盒子,是Hellokitty的巧克力,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小格子,摆了不同样式的巧克力,有猫头、铃铛、球形、方形。放下这盒,下面是个大盒子,里面是紫色和绿色间隔摆放的小点心。他一个一个看下去,居然还有纸袋子包着的小糕点,是只小鸭子,已经被压瘪了。鸭子的脑袋裂开,里面像是红豆馅的东西都漏了出来。梅旗捏了捏,见已经没法恢复原状,那鸭子生气似的撅起了嘴。梅旗翘了翘嘴角,把那只鸭子放进嘴里,吃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   人说巧克力的味道就是恋爱的味道,还说吃甜食会让人开心。   梅旗用麻木的神经感知自己,好像感觉好一些。   于是他坐在沙发上继续吃了下去。   他又吃了两块猫头样子的巧克力、半袋子小熊饼干、一块抹茶蛋糕、一个年糕一样的软软的面团,又打开一个盒子,见又是各种形状的巧克力,吃掉了其中所有的心形。   直到他觉得甜得发腻,起身去倒了杯凉白开,喝下去,才觉得肚子已经撑得不行,喝下去的水化成又酸又甜的胃液往上漾。他拖着缓缓的步子挪到卧室,小心地侧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天夜里,梅旗的梦里一直有只哭泣的鸭子,怎么哄也哄不好它。后来在夜里三点多,急得直接醒过来。他起身喝了点水,拽了被子盖上想继续睡,却一直清醒地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直到天亮。 第11章 隐秘 三   11   早上七点多居然下起冷雨,地上铺满了夜里被风吹落的树叶。戚铭砚到了公司,发觉整个办公室也弥漫着压抑冰冷的气氛。   “这么冷,还不来空调呢。”戚铭砚嘟囔着拉了椅子坐下。   “一会儿开会,今天叶老大好像不太爽,小心点。”   “哦。”   9点钟组里人准时到了办公室,叶宣姗姗来迟,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刚广东项目业主给我打电话,说下周分家进行澄清会,然后二次报价。另外还透露说咱们的报价报的不太好。”   戚铭砚松一口气,那个项目是郭姐几个人负责,和自己没关系。   “我看了一下他们的询价书,确实要求比较多,光各种工程规定就有几十份,不知道小郭你们是否一一看过了。”   几十份的工程规定,如果那个项目还有国外的专利商或者承包商参与,很可能还是英文的,那工作量确实很大。戚铭砚看了一眼伍鹏,见他低着头扣着手指甲。   “据说我们的报价比对手高出不少,文件做得也不好。”叶宣说着看了一眼郭姐几个人。   郭姐连忙回答 :“看了大部分,因为这个项目给的时间确实有点少,只是把关键的一些文件看了。”   “以往的项目我们和其他几家的报价都差不太多,这次为什么贵这么多?小郭回去仔细看一遍文件,弄清楚业主的要求,看看有没有可能把部件的标准降低,把价格拉下来。”   “好的。”   “另外澄清要和Peter好好配合,他技术上懂得多,沟通很重要。”   “是。”   叶宣环视了一周,之后说道:“之后的澄清戚铭砚跟着去吧,给Peter做好翻译。”   戚铭砚挺了挺腰,说了声“好的”。   散了会,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座位。   伍鹏抱怨道:“五十多个英文规定,每个有20至80页不等,两周之内报价,这活儿怎么干啊?”   “发过来,还有你弄的报价书,我也得看看。”   中间林恒还来过一次,通知年底年会要准备节目。到了年底,公司在圣诞节前会有个盛大的年会,有例行的抽奖晚宴等环节,当然必不可少的是各部门都要出一到两个节目。销售部作为大的部门,人才济济,帅哥美女一箩筐,每年的年会都能出尽风头。   “伍鹏,你和戚铭砚得出节目啊!”   “对对,新来的都得出节目!”   戚铭砚听完站起来,转过身说:“那就伍鹏唱首歌吧,我举报,他会唱歌,还会弹吉他。”戚铭砚之前跟伍鹏和他的朋友去过一次KTV,那时就被伍鹏的唱功震撼,还听说他会弹吉他,其实早就想一饱耳福。   “好啊,你竟然出卖我。”   林姐一听这个,连忙在手里的本子上记了下来:“好,伍鹏独唱。还有么?再出一个。”   郭姐说道:“要不咱来个时装秀吧。找帅哥美女上去走遍T台,又养眼又简单。”   “好啊,我同意!”   几个年轻人纷纷表示对这个主意的肯定。   “好,记下了,每个人都上啊。你们叶老大也跑不了!”   “啊!”大家一听都激动了起来。   林姐说:“小莉,你舞跳得好,走猫步也没问题吧。负责给大家指导彩排,大家都得上啊。”   戚铭砚在学校是个文体活跃生,跑步、篮球之类的项目虽然没有羽毛球那么擅长,但也是玩得有模有样。因为个子高形象好,从小各种晚会联欢会都是主持人。只是最近两年大部分课余精力都放在打球上,现在更是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必要时候参加也不会推脱。林姐一走,组里的几个女孩子就讨论起穿什么衣服走T台的问题。五点钟一下班早早就结伴一起去买衣服。   戚铭砚今天晚上没事,一直看文件到7点钟。叫了份外卖,正在吃的时候叶宣走了进来。   “还没走?”叶宣走到旁边,看了看他吃的东西。   戚铭砚吓一跳,说:“看了会儿文件,您吃了没?”   “我很久没运动,晚上也吃不下什么。”   戚铭砚三口两口吃完了一份盒饭,说道:“最近没打球吗?”   “没什么空。”叶宣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别看了,明天再说。一起去打会儿?”   “现在?找不到场地吧。”   “我知道个地方,人很少,走吧,运动下。”   “好吧。”   戚铭砚坐进了叶宣的车,车里面有隐隐的香水味道。他一坐上去,脑子里又胡思乱想起来。梅旗一定经常坐这辆车,那天看到的画面又冒出来折磨他。   叶宣发动了汽车,同时开口跟他聊起天来:“最近很少打球,一是工作太忙,另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打。”   “嗯,您的水平比较高,找一个打得起来的对手有点难。”戚铭砚边说边想,梅旗没跟他打球吗?   “嗯,所以才找你。”   “我的水平还需要提高啊。”   “以前我对自己要求很高,带学生也是,精益求精,精雕细琢。现在想法不一样了,无非就是个爱好,开心就好。”   精益求精,精雕细琢,梅旗被他教得的确技术细腻,那些训练手段看来都是叶宣的教学方法。   “相比之下,工作上就会觉得压力很大。”   “嗯,销售这个岗位的确是要承受很多压力。”   “今天说让你跟着小郭去做翻译,是不是觉得有点焦虑。”   “嗯,有点。”   “做翻译,和打球一样,没有速成,唯一的办法就是大胆的练。所以你也不用着急,公司的设备很多,需要慢慢熟悉,本来也就是帮帮他们的忙。”   戚铭砚“嗯”了一声,有股暖意在心底蔓延开。对叶宣又增添了一些正面评价,正负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戚铭砚没带球衣球拍,两人先是去他家取了东西。之后叶宣把车开进了一家酒店里。   “这家酒店的场地不错,人还少,就是有点贵。看看跟公司申请下,以后能不能每周定期来活动一次,也算是不错的团建。”   “那敢情好。”   两人走近场地,换了衣服,开始较量起来。   戚铭砚原以为自己和叶宣打起来还是差一些,结果这次打了两局,两人打成了一比一平。之前觉得叶宣技术老练,经验丰富,自己打得很吃力。现在却觉得好像差距没那么大。   第三局开始叶宣的体力有所下降,手上渐渐没了准头。他在对面大声说道:“和上次比进步很大,怎么练的?”   戚铭砚仔细想了想,上次交手大概是两个多月前,这两个多月里就是按部就班地跟着梅旗练球,另外跑步和力量也坚持的不错。因为梅旗打球往往不会用全力,每次和他比试分差都是六七分,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另一方面最近俱乐部的活动去得断断续续,所以也没对比自己实力的机会。今天和叶宣打,明显地觉得确实和上次比,自己打的很顺,也没觉得叶宣特别厉害了。   第三局戚铭砚2分之差赢了比赛,两人下来休息。   “你的技术比之前细了不少,吊球、推球、网前,都细腻很多,练得不错。”   “呵呵,是在练。”戚铭砚笑着说。   “我很多年不参加俱乐部了,有什么高手也不清楚,不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得很,学技术也这么快。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叶总过奖了。”   戚铭砚又和叶宣探讨了反手吊球、反手高远球的动作,发现和梅旗教给他的也不完全一样。羽毛球的每种动作虽然说有个大致的标准,但具体打起来,每个人的体会、习惯、侧重点也稍有不同,不然技术也就没有进步了。而这项运动发展到现在,技术的改进是相当大的。   梅旗平时直接教他动作时,经常会跟他说这个动作有几种打法,现在流行哪种,他自己习惯哪种,然后让戚铭砚自己体会。戚铭砚此时觉得,梅旗是没有任何保留,把自己知道的、掌握的这项运动的全部技巧一点点都教给了他,而且看似教学进度很慢,但从效果来看,却是极有效率的。   扪心自问,戚铭砚当初要跟梅旗学球,主要抱着其他目的,能从梅旗那里学到多少,他不敢保证。如今看来却是歪打正着地学到了不少。梅旗绝对称得上是一名优秀的羽毛球老师,人品和能力都堪称一流。 第12章 揭露 一   12   这个周六,戚铭砚下午到了球馆,心里居然又有了最初和梅旗见面时的忐忑。这追求人的事对于他来说还是头一遭。以往被小姑娘追,他都回绝得干净利索。如今易地而处,换作主动的人,却没了主动权。   深秋已到,空旷冷清的球馆里气温很低。大多数人天一冷,身上也就懒了。而对于戚铭砚和梅旗这种常年运动的人来说,无非是多做会儿热身的事。戚铭砚正绕着场地慢跑,跑到一半儿见梅旗走了进来。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头上戴了个蓝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个圆圆的毛球嘟在脑后。   “穿这么多?”   “这两天有点感冒。”梅旗说着放下球包,脱掉外面厚厚的羽绒服,里面仍旧是一件很厚的卫衣。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戚铭砚笑道:“谢谢你送的那些吃的,都很好吃。”   “不客气。那天冻着了吧?要不今天别上课了,休息吧。”   “不用,好的差不多了。”梅旗双手捂在嘴边哈了口气,十根细长的手指泛着冷冷的白光,指甲干净饱满,却同样是青白色。他从包里拿出一支球拍,对戚铭砚说:“来。”   简单的拉球热身后,梅旗开始教学。   “今天练接发球。我给你发四个角,你给我回到后场。”说完梅旗左手持球,右手正手持拍,先是一个又高又远的底线球。戚铭砚个子高,轻松地退了三步,回敬一个高远球。再发球梅旗仍旧是正手发球的动作,只是这次球却轻快地飞向前场内角,砸着线落了下去。戚铭砚这次反应有些慢,个子高的选手往往接前场球的动作有点迟缓。戚铭砚完全料不到梅旗打向何处,只是勉强回到后场。梅旗发球的动作是一模一样,球的轨迹却是天壤之别。戚铭砚被逼得集中百分百的注意力,调动了每一块肌肉和神经。   仅仅一箱接发球的练习,戚铭砚就耗费了很多力气。因为梅旗的每一项基本功都扎扎实实,回球速度快,每一个球都给他打到极限位置。跟他交手也必定要做到极限,达到同一个频率上。因此水平在不经意间飞速提升。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找高手来打球,即使是什么也不教,也会受益匪浅。   仍然只练了一项技术,四点五十的时候两人没有计分,又打了十几分钟的对抗。打完戚铭砚满头大汗,梅旗身上却连长袖长裤都没脱。戚铭砚见他好歹脸上不再苍白,脸颊泛起粉红色,额头上也微微冒出汗珠。   “我觉得你现在打得比以前好不少。”   “是啊,我也觉得。”戚铭砚听完很开心,又说:“那天我把叶宣都赢了呢。”   梅旗听完楞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是吗?”   戚铭砚像个小孩子似的自豪地说 :“嗯,我俩前两天打了一次,我二比一赢了他。”   梅旗听罢会心一笑:“呵呵,那很好。”   “是你教得好。”   “你学得很用心,回去自己练得也刻苦。我学生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好。”说完梅旗戴上帽子,戚铭砚也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往外走。   做完了运动,虽然四周已被夜色笼罩,但不觉得冷。两人谁也没有告别,心照不宣地朝着饭馆林立的那条街走去。   梅旗又低声说:“我一直担心自己教不好你,对不起你给的学费。”   戚铭砚立刻反驳:“没有,你是物超所值的。”   “物超所值?”梅旗低头念叨了一遍这个词。   戚铭砚觉得这个词可能不太好,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我花多少钱都愿意跟你学。”   “呵呵,看来你很有钱。”   戚铭砚笑了笑,问道:“去吃什么?”   “喝点粥吧,那边有家粥店。”   这家粥铺的生意一般。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窗外是个大超市的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窗外穿梭。梅旗点了一碗八宝粥,戚铭砚也点了同样的粥,又要了两个小菜,一张肉饼。点完菜,梅旗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发呆。戚铭砚忽然想起包里正好装着个小玩意儿,于是拿出来递给梅旗。   “看这个好玩不?”   梅旗见他递过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接了过来。   “上周我们在东京的时候,发现有个卖玩具的商场,一整座楼全是玩具,特别有意思。我和伍鹏在里面玩到很晚才出来。”   梅旗见这个东西可以扭来扭曲,像个魔方。   “这是个异形魔方。你拼拼看。”   梅旗好奇地摆弄起来。这魔方也有六面,每面一个颜色,但却不是普通那种轴心。他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戚铭砚也就不再说话。   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两碗粥和小菜。梅旗用一只手拿勺子从桌上的糖盒里舀了三大勺糖放进粥里,搅了搅,吃了一口,继续玩起魔方。   戚铭砚见他找不到头绪,提示到:“这个魔方,边上的块是不能动的。”   “哦。”   一会儿肉饼也端了上来,戚铭砚有点饿,夹起一块儿大口吃起来。很快两块肉饼下去,他见梅旗还不肯放手,说:“先吃饭吧。”   梅旗经他提示,慢慢拼出了第一层,更不舍得中途放弃。戚铭砚只好放下筷子,等着他拼好一起吃。   “我小时候很喜欢玩魔方。”梅旗一边摆弄一边说,“很久没玩了,不过这个比普通的简单。”   “嗯,不难,就是看着新鲜。”戚铭砚嘴边一直漾着笑意,第一次有机会可以近距离肆无忌惮地观察梅旗。见他沉思时眉头轻皱,时而微张着嘴,嘴唇光亮饱满,唇线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形状。   果然玩了二十多分钟,梅旗就拼好了魔方。他笑着递给戚铭砚,问道:“还买了什么别的好玩的?”   “只买了这个小玩意儿。我只带了个登机箱,东西太多没地方放。”   原来地方都用来装给自己买的点心,估计大半夜从北城送到南城,也不是顺路,而是专程来的。这意思恐怕是再明白不过,至于戚铭砚最初跟自己学球的意图……   梅旗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加了一颗果仁菠菜里的花生豆,放进嘴里吃起来。   “你住的房子是你租的?”戚铭砚随口问道。   “我父母的房子。”   “哦。”戚铭砚夹起最后一块肉饼,递给梅旗,见他摆了摆手,于是放进自己盘子里吃起来。   “那父母现在住哪?”说完戚铭砚埋头吃东西,三口两口吃完,嘴被肉饼弄得油腻腻的,于是叫来服务生要纸巾擦嘴,之后端过来自己那碗粥。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抬头见梅旗不说话,只低头拿着勺子缓缓搅着碗里的粥。   八宝粥熬得很稠,灯光下面晶莹剔透,戚铭砚舀了一勺喝下去,说:“嗯,是不错。”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再婚,住在别处。”   戚铭砚才意识到梅旗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他很意外,随后又问了一句:“你现在一个人?”   问完戚铭砚突然发现这句话有歧义,而且很不礼貌。   梅旗很快回答了他:“有个妹妹,上高中。”   平时戚铭砚也算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场面话手到擒来,此时却有点捉襟见肘,一时语塞。   “哦,不好意思。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梅旗抬头冲他笑了笑,说:“所以你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教你打球了。”   “为什么?”   “为了钱啊。”说完梅旗这次笑得很灿烂,带着点自嘲的意味,说的确是实话。   “哈哈。”刚刚压抑的空气被梅旗一句话吹散,戚铭砚笑过之后心脏却一阵阵发紧,“平时都在给人上课?”   “嗯,白天在一个羽毛球学校上班。下了班……也是上课。我这个人很无趣,没什么爱好。 ”梅旗的话没有语气,听不出来态度。戚铭砚想说类似“别把自己搞那么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法。前一句是废话,后一句目前的关系听着又别扭。他索性问:“改天一起出去玩玩好不好?”   梅旗抬头:“玩什么?”   “下个月是我的生日,可能会找一些朋友来家里玩儿,你也来吧?”   这个邀请戚铭砚早就想好了,一直在找机会说。前因是之前他们出差订机票,伍鹏听到了他的身份证号,知道了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于是要他请客吃饭,他说没问题。之后他计划着索性搞个生日趴,正好可以把梅旗请来。   “哪天呢?不一定有时间。”   “28号,”戚铭砚拿出手机打开日历,“是个周六,周六晚上有空吧?”   梅旗“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有空。”   “那就来吧,都是年轻人,不用拘束。”   “我……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梅旗很犹豫。毕业之后的这几年,梅旗的朋友也就是俱乐部的球友,以及工作的羽毛球学校的同事。平时其他的活动不多,没事做的时候就研究专业选手的比赛录像,一点点把技术要点、打法、心得等东西记录下来,这样子一整天也舒舒服服地过去了。不和太多人交流,也就用不着费脑筋处理人际关系、斟酌言辞。于是也就越来越不擅长与人说话,更别提这种人多的场合。   他正在犹豫之时,戚铭砚的一句话终于说服了他。   “不会让你不舒服的,我保证。” 第13章 揭露 二   13   第二天的俱乐部活动时,通知了参加全市羽毛球比赛的事情。这次的比赛是以俱乐部为单位的团体赛,分为男女单打、双打、混双五个项目。俱乐部的几个主力本来商量着让戚铭砚改和另外一个哥们儿一起组男双。戚铭砚这半年都在练单打,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他还是报了男单。赛程还没有出来,戚铭砚有点兴奋,这次比赛有没有可能碰到梅旗所在的汇友?   之后戚铭砚跟着郭姐那个组出差了一整周。澄清的过程还算顺利,戚铭砚慢慢地适应了节奏,对公司的产品也进一步的熟悉。回来之后整个公司就进入了节前模式,各个部门几乎暂时停滞了手上的项目,开始准备年会的节目,同事们大多开始计划休假旅行。   小莉是个活泼开朗、妩媚多姿的女孩子。她详细的指导了每一个人走T台的动作,整个练习的氛围都活泼热闹。戚铭砚也完全融入到这个集体中。他现在渐渐喜欢了这个地方,在这家公司慢慢有了些归属感。   最后一次彩排时人到的很齐,小莉准备好了音乐,给每个人安排上场次序。   小莉问 :“戚铭砚,你来压轴怎么样?”   没等戚铭砚说话,伍鹏就喊道:“戚铭砚最后一个上,叶老大第一个上,销售部的两大颜值担当要摆在关键位置。”   “同意!”周围人也纷纷附和。   戚铭砚笑道:“什么叫颜值担当,你把咱这的美女都忽略了,找死你要!”   “你不要挑拨我和美女的关系,我是说男性中的颜值担当!”   “伍鹏,”小莉突然说道,“你别上了。”   “啊?别逗我,我练了快一个月了。”   “没逗你,你那个独唱离咱这节目太近了,估计来不及换衣服。正好我们需要录像的,你就在下面录像就行了。”   “我错了,别这样。”   “刚才林姐过来说的,说你可能上不了了,真的不是报复。”   “……”   伍鹏欲哭无泪地看了看叶宣,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事,见大家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最后也就无奈地同意了。   开年会的那天是个周五,公司租的场地很大,能摆下三四十桌。整个大厅布置前卫时尚,舞台很宽,从中间伸出一个镜面T台。头顶多组帕灯将整个舞台照的灯火通明,旋转的彩色光束灯又增添了许多活泼的气氛。会场头顶布满彩灯,四周是各种圣诞节的装饰。T台将会场分成两部分,每边各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有孩子的员工们都带了小朋友来,更是将现场弄得欢声笑语。   临开场,各个部门的员工都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戚铭砚刚和伍鹏坐下,就看见远处叶宣走进大厅。在他的身边,还挽着一个姑娘。旁边的同事也看见,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老大女朋友?”   “嗯,是这位。”   戚铭砚定睛瞧去,见她身着蓝紫色晚礼服,白肤红唇,妩媚妖娆。   叶宣领着他一路走过来,一一为她介绍,一会儿就到了戚名砚这桌。   “各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何瑾。”   “嫂子你真美,我都不敢觊觎老大了!”伍鹏在旁边打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戚铭砚又在胡思乱想,未婚妻,看来结婚已成定局。   “大家好,叫我阿瑾就好。”   又听那姑娘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呼,和叶宣站在一起,也是十分相配。戚铭砚心情复杂,不得不承认,叶宣的确需要这样的一位妻子。不知道梅旗知不知道何瑾的存在。   戚铭砚一边和伍鹏聊天,一边磕着桌子上摆的花生瓜子。又见叶宣和何瑾头碰头地窃窃私语,脸上藏不住的甜蜜幸福。   一桌人正在说笑,忽然全场暗了下来,两位主持人款款走上舞台正中,晚会开始。公司领导讲完话后,各个部门的节目逐一上演。伍鹏早早地就撤下去准备,等他抱着吉他站在追光灯下时,戚铭砚完全被他的风采迷住了。   戚铭砚在学校里主持过不少次歌手大赛,可记忆中的那些冠亚军都没法跟今天的伍鹏比。他的十根手指在吉他上飞舞,琴弦逐一震动,琴声蔓延开来,如潺潺流水、空谷幽鸣。戚铭砚觉得前奏很熟悉,忽地意识到,居然是一首《追梦人》。前奏响了一会儿,伍鹏唱了起来。他的嗓音有些稚嫩,却又带着一点点沙哑的质感。这歌被伍鹏稍加改编,保留了主旋律,又代入了新鲜的元素。唯美和沧桑从年轻的伍鹏口中唱出,却也一点都不违和。戚铭砚也是因为母亲喜欢这首歌,自己才会听。他以为伍鹏会唱首激情的摇滚,没想竟然是这首歌,一时听得有点出神。   “喂,好听吗?”伍鹏唱完走下来,笑着问道。   此时舞台上是个现代舞,有点吵,戚铭砚于是探到伍鹏耳边说:“嗯,特别好听,帅呆了。”   伍鹏笑了笑,脸上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呵,夸你一句还脸红了。”戚铭砚说完站起身,“我先去准备了,马上到我们了。”   主持人报幕下场后,全场灯光全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叶宣身穿一套修身的暗纹休闲西装,踏着节奏第一个走进场中。他面露微笑,带着一份从容不迫走到最前方,又转了个身向后走去。因他本来在公司就是大名鼎鼎,这一闪亮亮相引得全场一阵欢呼。   叶宣之后,小莉上场,白色深V上衣搭配白色阔腿裤,垂顺飘逸,黑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脚上踏着至少十公分高的鞋子,每一步都带着韵律,婀娜多姿地走来。她脸上画着精致的装,头发蓬松地散在肩上,走到台前又叉腰转了个身,停了几秒钟,继续迈着高贵的步子往回走。场下观众都被她专业的表现惊艳到,口哨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接着大家一个个地走过T台,风格各异,有的专业冷酷,有的活泼俏皮,全场的气氛都被这个时装秀推到□□。   伍鹏端着摄像机,不时地变换不同角度给模特们拍照。   戚铭砚最后一个上场。上身穿了一件乳白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黑色西裤和皮鞋,外面披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或花纹。漆黑的短发向上竖起,显得个子更是高耸挺拔。立体的五官干净透亮,不带表情,却不显得冷酷。伴随着每一个步子,及膝的外衣一下下地摆动起来。伍鹏站在舞台下方,从小小的显示屏里面看戚铭砚,觉得他这身衣服看起来中规中矩,却又觉得哪里不一样,好像经戚铭砚一穿,就添了很多风情。   此时台下女生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戚铭砚从容不迫地在台前走过。   一会儿大家全部走到台前,站成一排谢场。台下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伍鹏也忍不住也吹起口哨。   大家退场,陆续回到座位上。叶宣第一个走回来,何瑾见他走来,笑着过去和他轻轻一吻。   “老大你很专业啊。”伍鹏笑着说。   “哈哈,跟小莉和小戚比差远了。”   戚铭砚回到桌上,伍鹏说道:“你去当模特应该比在这上班挣得多多了!”   戚铭砚笑道:“是吗?有那么专业?”   “那些个啥时装周专业模特也不过如此,”伍鹏拍了拍摄像机,“回头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小莉也走过来,趴在戚铭砚身后说:“你这身衣服得上万块吧?”说着翻开他的后领看里面的Logo。   “果然,隐藏高帅富啊!”   戚铭砚吓一跳:“什么高帅富,我总共就那几身衣服,都没得穿。偶尔买身好的,不能给咱部门丢人不是?”   “来来,大家庆祝一下,我们的节目很成功。感谢大家的积极参与,感谢小莉,她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大家干一杯。”   戚铭砚抬头,见叶宣举起高脚杯。大家连忙起身端起红酒杯,一杯见底之后,销售部这几桌的晚宴算是正式开始。   齐心从后勤那里要来两瓶红酒,几个年轻人边聊边喝,后来气氛越来越活跃。一直闹到晚上,有些人已经晕晕乎乎。戚铭砚还算清醒,留下来帮着收拾会场。   戚铭砚踩在凳子上去摘圣诞树顶上挂的星星,后勤部门的一个女孩儿在旁边指挥他。伍鹏喝的有点多,又死活不走,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戚铭砚忙活,说话已经有些口齿不清:“刚几点就散了?”   “10点半了!你快打个车回家。”戚铭砚扭头看了伍鹏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傻笑,又听他说到:“你别生气,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说完他抱起吉他,虽然醉着,但调子却是准确无误:“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啊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伍鹏半醉半醒地唱着。戚铭砚心头一动,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汩汩泉水,细小清晰地从四肢百骸往心里涌。   这支童年里最爱的歌,每次听来都让他心潮涌动。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段时间经常出差。那会儿他就听不得这支歌,每次听都要哭鼻子。大概每个小男孩儿,对母亲都有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梅旗。梅旗是什么时候没了妈妈的?他小时候也是妈妈的跟屁虫吗?   “右边还有片雪花。”旁边女生的话打断了戚铭砚的思绪。   他摘下了圣诞树上的装饰物,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伍鹏身前,拍了拍他的头顶:“我给你打个车,你一块儿租房那哥们儿电话呢,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去门口接你。”   伍鹏被他架起来,嘴里说着:“戚,我能不能搬到你那住啊,还可以给你承担一半儿房租呢。”   “我习惯一个人住。”   伍鹏于是闭了嘴。戚铭砚给他室友打了个电话,把他按进一辆出租车,又回到会场收拾到夜里十二点才回去。 第14章 揭露 三   14   第二天的周六便是戚铭砚的生日。除了梅旗,戚铭砚还邀请了大学宿舍的石磊,几个同事,还有米扬和自己俱乐部的两三个球友来家里,算了算有十二三个人。他起了个大早,买了各种零食、水果、饮料和酒。想起家里的盘子碗、椅子、拖鞋好像不太够,又买了餐具、折叠椅、桌布、拖鞋等一堆东西。回到家又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屋子,把扑克牌、桌游牌、PS4、Wii等所有能玩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下午两点多,米扬先敲了门,一进门就说道:“豪宅啊,你买的房子?”   “租的,进来随便玩。”   “租的这么干净!哇,有PS4,来咱俩踢实况。”   “我这打扫了好几天了。”   两个人玩了会儿,石磊带着女友,部门的伍鹏、小莉、魏彤也都陆陆续续到了。戚铭砚一一招呼着,好在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梅旗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细小的雪花开始飘了起来。他按照戚铭砚给他的地址找到他的小区,门口的保安问他去哪家,他报上了门牌号,保安在呼叫系统上按了门铃,梅旗听到戚铭砚在里面说“是找我的”。保安这才放他进去。   梅旗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进了小区。两旁不知是什么树,树干从很低的地方就分了茬,直直地向天空窜去。四周没有人,雪下得有点大了。梅旗借着昏黄的路灯找到了戚铭砚住的楼层,出了电梯,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才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戚铭砚的笑脸出现在门缝里。   “来了?快进来。”   戚铭砚打开门把梅旗让进来,见他帽子上有层薄薄的雪,问道:“外面下雪了?”   “恩,下大了。”   梅旗跨一步进屋,一股干燥温热的空气扑了过来。里面灯光明亮,有点吵,屋里的人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   梅旗换了拖鞋 ,想起手里还拿着要送给戚铭砚的小礼物,便递给他。   “送你的礼物。”   戚铭砚有点意外,他对礼物这个东西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来的朋友大多都拿了些吃的来 。本来就是大家一起玩一玩,又不是小孩子。他伸手接过来,见是一个光盘大小的盒子,用墨蓝色包装纸包着。   “是什么?”   “录像,回头你自己看吧。”   “谢谢。”   梅旗走过玄关,到了客厅和厨房的连接处。戚铭砚家的客厅很大,中间靠窗子一侧的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地毯,旁边是一圈布艺沙发,四五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游戏画面。另一侧是张大的餐桌,餐桌上铺着素色桌布,上面摆着玻璃果盘,里面放着曲奇、薯片和干果等零食。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打扑克。客厅对着一个开放式厨房,宽大的厨岛上放着各种切好的水果,同样放在反着光的盘子里。厨房里到处都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整间屋子是一种现代、精致的装修风格,到处打扫的一尘不染,落地窗将整间屋子都清晰明亮的反射出来。   “梅旗??不是吧,你居然能把我们家大神请来。”米扬见到进来的是梅旗,十分惊讶。   “什么叫你们家大神?他现在是我师父好吗?”   “什么?”米扬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旗问,“你现在给他上课?”   梅旗笑着点了点头。   “戚铭砚你也太鸡贼了,你打不过梅旗就拜他为师?有这种道理吗?”又转向梅旗说:“他已经很厉害了,你不能再教他了,不怕他超过你?”   “是很厉害,不过离超过我还早着呢。”   戚铭砚听到这句,笑了笑,转过头看梅旗,见他斜眼瞟了一眼自己,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意。   戚铭砚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他和梅旗之间藏着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这种隐秘的幸福感又带来了强烈的欲望,像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来,肆意滋生。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想从梅旗那里得到更多,想和他更亲近,近到没有距离。   戚铭砚俱乐部的几个球友也认识梅旗,于是几个人跟他聊起来,又向他探讨打球的一些问题。   戚铭砚没加入他们的对话,转身端来一个盘子,递到梅旗眼前。   梅旗低头,见盘子里有很多一元硬币大小的蛋糕,黄色和巧克力色间隔摆放。于是用两个指头捏起一个,小心的把下面的纸托撕掉,咬了一口。   “好可爱的蛋糕!”小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旁边,也伸手拿起一个吃起来,“你家那个次卧有没有租户啊,我能住进来吗?”   戚铭砚随口附和道说:“没有,来吧。”   伍鹏在一旁打牌,听到后喊道:“喂喂,凭什么她能住进来我不能?你不是不喜欢跟人合住吗?”   “人是美女你是吗?”   “嘿我这暴脾气!”伍鹏把手里的牌甩在桌上,“杀杀杀!戚,饿了,吃什么?”   “我打电话订饭。”   戚铭砚定了饭菜,遣散了打牌的那伙儿人,把餐桌收拾干净,摆上餐具。   此时七八个人都围到电视机前,玩起Wii来,石磊和米扬在进行赛车比赛。   梅旗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身子向左斜靠着沙发背。双腿脱了鞋,用右手抱着,踩在椅子上。左臂搭着沙发背,头枕在左臂的臂弯里,脸朝着电视的方向。   戚铭砚见他这副样子,活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不禁笑了起来。他走过去,弯腰探过身说:“你去玩玩,还有羽毛球呢。”   梅旗笑了笑,摇摇头说:“不会玩,没玩过。”   “很简单。”说着戚铭砚走过去,把游戏调到羽毛球比赛,拿过一只手柄,说道:“伍鹏,过来检验一下你的水平。 ”   “我擦,真的打不过,这个还怕你啊!”伍鹏拿过另一只手柄。两个人站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你一下我一下的打起来。   因为没有球,只有一个手柄,玩游戏的人身临其境,仍会下意识的用力打,这使得动作看起来很滑稽。伍鹏边喊边叫地用力,却总也使不上劲,于是他的动作便更夸张,惹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戚铭砚也是好久没玩这些游戏,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感觉,之后就三下五除二地赢了伍鹏。   “回去好好练吧你!”戚铭砚笑道。   “我打得不好也只能赖你,你教得太烂!”   “没听说自己打得烂就赖师父的,你这是欺师灭祖。”   两个人正斗嘴,米扬说道:“我要跟梅旗打!这是打败大神的唯一机会!同志们要抓住!”   戚铭砚骂道:“你个二货。”见梅旗笑着摇头,于是把手柄递给他:“上,怕他?”   梅旗不情愿地站起来,接过手柄,站在电视机前。   游戏的音乐响起来,米扬先发了球,梅旗很快地去接球,却没有接到。   “耶!”   就这样米扬一下就进入了状态,梅旗却一直没找到感觉。   戚铭砚小声对梅旗说道:“你反应太快了,这个是游戏,不用那么快做动作,慢点打。”   见梅旗打得好像好了点,又说:“别那么大幅度,稍微动一动就行。”   眼看着梅旗慢慢追上了比分,米扬冲戚铭砚叫道:“我平时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赢他,你还来捣乱!”   “哈哈我就喜欢看你屁滚尿流的样子。”   “你……”   周围人笑得直不起腰,梅旗也被逗得不行,脸颊有了淡淡的红色。   忽然门铃响起,戚铭砚说了句“饭来了”,起身去开门。   因为人多,晚餐采用了自助餐的形式。戚明砚买了披萨、意面、中式炒菜等不同的食物。他把吃的放进餐桌的大号餐具里,大家拿着自己的盘子自取。   “有爱吃的么?”戚铭砚端着杯子,和梅旗碰了碰杯,两人各喝了一口红酒。   “嗯,很多爱吃的。”   “那多吃点。”   之后吃蛋糕很快变成戚铭砚几个人的涂蛋糕游戏。戚铭砚被米扬和伍鹏两个人追着满屋子跑。   戚铭砚边跑便喊:“一会儿你俩别走,给我收拾屋子!”   “让哥把这盘蛋糕拍你脸上,一会儿哥给你洗澡!”说完伍鹏上去揪住戚铭眼的衣领,戚铭砚一挣,一盘蛋糕全拍在了沙发上。   “我艹,你给我洗沙发!”   几个人闹了会儿,梅旗端着蛋糕盘子,躲在了角落里。小莉拿了个硬盘插到了电视机上,见他坐了过来,笑着说:“你来看看我们圣诞节的年会录像,戚铭砚可帅了。”   “是吗?”梅旗饶有兴致地盯着电视机。   先出来的是伍鹏,抱着吉他在舞台中央唱歌。   梅旗忍不住说:“唱得真好。”   “是呀,真人不露相。”   视频是一个接着一个自动播放的,下一个场景就是主持人为他们的时装秀报幕。随后,叶宣第一个从舞台后方走过来。   梅旗有点意外,盯着这个熟悉的身影。快三年了,虽然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但梅旗几乎见过叶宣的每一种装扮,脑子里刻下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我们领导,是我们的男神哦。”小莉话语间带着点骄傲,“而且他性格也很好,对下属都很照顾。业务上能力也超强。”   梅旗没有说话,用叉子挑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第15章 揭露 四   15   梅旗盯着电视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到小莉迈着猫步走出来,笑着说:“你走的很好,很漂亮。”   “嘿嘿,他们走台都是我教的呀。”   小莉不时地给他介绍上来的同事,直到戚铭砚出来。   “看,你徒弟帅不帅?”   梅旗笑笑:“恩,很帅,像个专业模特。”他只见过戚铭砚穿运动服的样子,见戚铭砚走台也是眼前一亮,又说:“衣服也很好看。”   小莉又神秘地说:“昨天晚上就有两三个姑娘跟我打听他,不过我没告诉他。”   “为什么没告诉?”   “省得他臭美,本来平时就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梅旗想了想说:“有吗?”   “有,我们背地里都说他性冷淡。”   “哈哈……”   两个人边看边聊,梅旗看见屏幕里大家开始随意活动了,年轻人说说笑笑,喝酒吃东西。随后他就看到叶宣一手举起酒杯,另一只手搂着他旁边一个女人的腰。他完全没有听到叶宣说什么,只是留意着他的那只手。大家一起干杯之后,叶宣放下酒杯,自然地跟旁边的那个人接了个吻,是那种吻了很多次相互之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以光明正大在公共场合随时随地接的那种吻。   梅旗扯了一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嘴。盘子里还有一半儿的蛋糕,他起身,绕过嬉戏的几个人,走到垃圾桶前,把蛋糕倒了进去。   他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吵,自己果然是不适合这种场合的。于是他走到浴室门前,推门进去。   戚铭砚瞅见梅旗扔了蛋糕,进了洗手间,没有特别在意。忽然听到小莉在喊:“哎,快过来看看昨天的录像。”   一伙人都围到电视机前,戚铭砚看到电视里包括自己在内的同事玩得很开心,对着摄像机做鬼脸,又看到叶宣搂着何瑾也断断续续地出现在画面中。   看了一会儿,他扭头看了眼洗手间,梅旗还没有出来,想必他是看到了。   也许自己应该早点跟他说叶宣早就有未婚妻的事情,他也不会这样突然被刺激。   可另一个想法又冒了出来,也许他明知道何瑾的存在仍然和叶宣交往呢?   此刻他感觉有点焦躁,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被什么莫名的东西给搅了。   十几分钟过去之后,他简直恨得牙根痒痒,不管哪种情况,梅旗都是这样在乎另外一个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梅旗低着头走了出来。戚铭砚起身走过去。梅旗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就躲闪了眼神,低声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戚铭砚清晰地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睛,他知道梅旗是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于是说:“哦,好,有空再来玩。”   梅旗匆忙穿好衣服,换了鞋,戴了帽子围巾,推门走了出去,又回过身,给了戚铭砚一个侧脸:“今天很开心,谢谢。”说完“嘭”的一声关了门。   戚铭砚此时才突然被这关门声惊醒,拿了东西追了出去。   他从楼洞里跑出来,外面的雪迎面袭来,铺天盖地。戚铭砚撑起伞,快步上前寻找着梅旗。   地上有行脚印,戚铭砚看见梅旗慢慢地走在前面。因为雪太大,那个身影都显得不那么真实,恍恍惚惚、孤零零地走在这漫天的风雪里。   梅旗,是多么孤单的一个人。   戚铭砚跑上去,将伞遮在了梅旗的头上。   梅旗转过头,目光清澈又凄凉,嘴角却尽力地勾起,维持一个上翘的弧度。   四周一片静谧,仿佛可以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对不起,”戚铭砚苦笑一声,“今天还是让你难受了。 ”   梅旗眉头皱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之后小心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我看到了……你们在他车上……”   梅旗刚听到前几个字,低了头,把鼻子和嘴都藏进了围脖里。又听到“在车上”,随即明白了戚铭砚想说什么,慌张地摇起头来。   戚铭砚于是闭了嘴。   一阵风吹来,雪花在空中转着圈舞动。沉默地站了片刻,戚铭砚先开口说道:“走吧,打个车回去。”   两人并排往外走,梅旗小声问道:“那个女人……”   “是他未婚妻。”   果然是错怪了梅旗,他果真是不知道。戚铭砚想说的太多,但终究是欲说还休。两个人之后一路无话,出了小区,走到街边。   门口平时车流穿梭不停地一条街此刻也十分安静,少有的车辆在雪中慢慢地开着。顺着路的方向看去,雪花像一群白色的蝴蝶,在一盏盏路灯下乱飞。   两个人等了一刻钟,戚铭砚才拦到一辆出租,他开了门,示意梅旗上车。   梅旗刚坐下,戚铭砚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一个蛋糕,连忙递给梅旗:“给你拿回去吃。”   “怎么又买……”   “买蛋糕的时候说两个打八折,就买了两个。”   戚铭砚见他犹豫,又说:“省得你买早饭了,够你吃一个礼拜。”   梅旗不好意思笑着,还是没接。戚铭砚把蛋糕放在了梅旗腿上,又对司机说了句“师傅您慢点开”,之后关了门。   车缓缓开动,梅旗才意识自己不仅没有说谢谢,甚至连再见也没说。车已经开出去几米,他还是抬手冲窗外摆了摆。   他看到后视镜里,戚铭砚撑着伞,也抬起了手臂,对着出租车的方向轻轻摆动着。   当晚剩下的人闹到十一点多,戚铭砚送走了最后一波人,已经没力气收拾屋子。他拿来梅旗送他的东西,打开,的确是张光盘。   电视画面里是一小段一小段剪辑好的录像,是林丹、拿督、陶菲、盖德等羽毛球爱好者们耳熟能详的天才选手。视频按照每一项技术制作,加入慢动作,清晰的展现了各个技术要点,必要的地方有文字描述。   整张光盘大概一个小时,从开始的基础的动作,到后面的一些高阶技术战术,可以说无论对于初学者还是高阶爱好者,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教学视频。看来梅旗平时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教学,这张盘不是花几个小时就可以做好的。   戚铭砚想起下个月比赛的事情,又打开电脑,想去看看比赛的抽签结果。上了论坛,见这个时间上面人还是不少。他点开比赛板块,置顶的帖子就是比赛的赛程及分区。戚铭砚看了看,这次群英和汇友分在一个大区,并且如果都能取得胜利的话,两场淘汰赛之后,戚铭砚就会在赛场上与梅旗相遇。   戚铭砚一下睡意全无,兴奋又紧张。他右手无意识地在论坛上胡乱地点来点去,心里琢磨着和梅旗比赛的事情,突然他发现了八卦版的一个帖子。   “小七高清T台秀。”   什么鬼?小七?戚铭砚隐隐觉得这帖子跟自己有关系。   戚铭砚点进去,赫然发现自己昨晚的照片被贴了十几张上来,有近有远,不同角度。发帖时间是今天的上午,到这会儿已经被顶了三十多页。下面“帅我一脸”、“求更多”、“求八卦,小七在哪个公司?”、“小七结婚没?”、“我男神”、“求八楼主”等等评论不一而足。   戚铭砚觉得有点恼火。他当初作为黑马进决赛确实有些运气成分,在论坛上火了起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颜值较高,而实际的球技却是在决赛被梅旗打得落花流水。在一个羽毛球圈子里靠脸成名算怎么回事?对于这种名不副实,他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近半年发疯地练球,想着有一天真正的实至名归。可如今又在八卦灌水板块成了人们的谈资,戚铭砚越想越气。他看了看那个帖子的楼主,是个叫“我师父身高187”的ID。   “丫挺的。”戚铭砚嘴里边骂边掏出手机找到伍鹏的电话,又看了看表已经快一点了。刚才伍鹏又喝了不少,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把电话打出去。   第二天早上他的气消了不少,让伍鹏删了贴,可那十几张照片早就在网上疯传开来。戚铭砚后来发现微博又多了上千个粉丝,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扒出自己微博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想通过一切办法出名,而有些人觉得这种旁门左道的出名法会掩盖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就好比再有争议,诺贝尔文学奖也比“作家富豪榜”更牛逼;“最佳男主角”比“最受欢迎男演员”更有含金量;让足球运动员一生孜孜不倦的,永远是那个金光闪闪的大力神杯。 第16章 揭露 五   16   之后的一周就开始了第一轮比赛,时间定在周日,梅旗于是取消了周六的课。戚铭砚他们的对手是个很小的俱乐部,戚铭砚很轻松的二比零赢了比赛。其他队友也几乎没有遇到太多阻力。   比赛从第二轮开始,所有参赛队伍都聚到城北的一个专业球馆里同时比赛。分为上下午,戚铭砚他们是周日的上午比。全市的高手的云集到一起,而且兴许可以看到梅旗的比赛,戚铭砚隐隐地有点兴奋。他主动发了消息和梅旗交流了第一轮的比赛情况,聊了几句,梅旗问他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下场我们跟T大的俱乐部打,他们男单叫周文,没跟他打过。”   “哦,他打得还不错。”   戚铭砚知道学校的俱乐部一般打得都不错,他对周文不了解,听梅旗这么一说戚铭砚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吗?比我厉害?”   “呵呵,打球这事有时候是一物降一物。”   戚铭砚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除非实力完全碾压,否则谁也没有把握赢对方。   “被你说得都没信心了。”戚铭砚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   等了会儿梅旗却回复说:“这几天找个时间帮你练练吧。”   虽然知道梅旗可能仅仅出于师父这个身份所尽的责任才这样做,戚铭砚还是很开心。   两人还是约在了周六下午,戚铭砚两周没见梅旗,发现他脸瘦了一圈,精神还好。   “怎么瘦了?”   梅旗微微笑了笑说:“胃口一直不太好。”   戚铭砚自然知道他是心病所致,却不知道怎么宽慰。梅旗换好衣服,倒是一下进入教学状态。   “周文比你年轻不要跟他硬拼,他进攻很凶,我先陪你练练接杀。”   两人开始练起来,戚铭砚把球挑起来让梅旗杀球,自己练接杀。球馆里持续地响起清脆的杀球声,梅旗有时轻巧地点杀,有时飞身跃起重杀,或左或右,时轻时重。戚铭砚有时接得很勉强,心想着这样顶多杀十分钟梅旗就会累了。没想到梅旗不知疲倦地一直进攻,中间不时地打上一两拍的过渡球,而且越杀越凶,越杀越快。   “步子太慢。”梅旗打了一拍高远球,口中说道。   戚铭砚怕他太累,说:“你悠着点,明天比赛呢。”   梅旗又喊道:“认真点。”   戚铭砚无奈之下使劲浑身解数防守起来。   没想到梅旗又说:“回球质量不行,要么轻挡要么回到位。”   戚铭砚只得再注意手上的回挡动作,轻以刚刚过网为宜,否则尽量回到底线。他接球还不算太耗费体力,可梅旗那边却不同。戚铭砚见梅旗的汗水已经顺着下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可梅旗仍旧发了疯似地杀球,不时地用手拂过下巴,然后甩掉手中的汗水。   “休息一下吧。”戚铭砚说道。   “不用。”   “擦擦汗,流到地上容易摔倒。”   梅旗这才向着场边走去。戚铭砚跟过去,见他细碎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胸口微微起伏。今天梅旗想必是用尽了力气。   两人喝着水,梅旗又说:“他网前差点,你给他多打小球,赢他没什么问题。”   “好。”戚铭砚又问,“你和周文打过?”   “没有,看过他们学校比赛的录像。”   “哦。”戚铭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梅旗比赛里所向披靡,也许了解对手,深入研究对方也是原因之一。   “再来练练网前小球吧。”   两人于是又练了半个小时小球,之后梅旗又详细说了周文的打法特点。   “除非特别被动,不要起后场球,起球也挑他反手。”   “嗯。”戚铭砚问,“你明天什么时候比赛?”   “明天下午。”   “那,”他犹豫了一下,说:“你明天有时间来看我比赛吗?”   “你几点比赛?”   “上午9点。”   梅旗歪着头,像是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会去。”又说,“明天加油。”   “你也是。”戚铭砚一笑,“明天咱们两个队都赢了的话,咱俩就碰上了。”   “哦?”梅旗扭过头,冲戚铭砚笑道,“怕不怕?”   戚铭砚几乎想也没想地回答:“怕。”   梅旗被他逗笑了,说:“怕我什么?大不了输给师父,也不丢人,我输了才丢人。”   戚铭砚喃喃地说:“就是很怕你。”   “作为师父,希望你赢,可对手又是我。”梅旗若有所思,“这种心情还真是矛盾。”   “哈哈,养虎为患,真被我打败了怎么办?”   梅旗一笑:“不怎么办啊,反正学费我都赚到了。”   梅旗第二天早上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因为早上没课,通常他上午起的比较晚。家里是那种旧式的暖气,烧得很足。每到冬天就会又干又燥。他最近夜里都睡得不太好,还要起来两三回喝水。早上忽然听到敲门声,他起身看了看表,七点多点,难道是梅怡?想到这个时间来敲门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梅旗连忙起身裹上睡衣,着急得连鞋的左右脚都穿反了,小跑到门口开门。   “把你吵醒了?”叶宣站在门口笑着,手里拉着个行李箱。   梅旗一惊:“怎么这会儿过来?”   “刚下飞机。”说着叶宣走进来抱了抱他,梅旗立刻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喷嚏。   “屋里好暖和。”叶宣脱了外衣,笑道,“刚才飞机上特别想你,忽然想到今天周日不上班,就过来了。”   梅旗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没睡醒?要不去接着睡?”   “睡醒了。”说着梅旗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冬天水凉,需要放一会儿水才热。水哗哗地往下流,客厅里叶宣的声音传过来,可以听出他心情很好:“前天签了个项目,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水热了,梅旗接了一杯水,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对了,梅怡那事,我找到个人,不过不是她想去那所大学,是D大,也招艺术特长生。你问问她想不想去。”   梅怡很久之前跟他提过想去去某所大学,因为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古筝,但弹得不是很好。现在大学特长生的招生也很严格。他无意间跟叶宣说过这件事,没想到他还记得。梅旗叼着牙刷探出个脑袋,呜呜地问:“找的什么人?”   “一个管招生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梅旗“哦”了一声,把牙刷完,又洗了把脸。走近卧室换了衣服。叶宣坐在沙发上,翻茶几上的几本杂志,见他出来,笑着说:“我还没吃早饭呢,有饭吗?”   “家里没别的东西,吃炸馒头片行么?”   “行。”   梅旗先煮上点粥,又切了两个馒头,裹上鸡蛋,放进锅里炸起来。屋里响起滋滋吧吧的声音,像这个时候的其他房子里一样。   8点钟,梅旗端上来一盘金黄的馒头片,两碗小米粥,一盘凉拌土豆丝和一盘切好的酱牛肉。   “你还会做酱牛肉?”   “买的。”   “每次来都不想走,可惜现在你总是赶我。”叶宣边说笑着边在餐桌边上坐下。   梅旗心里憋得难受,事实明明是相反的。自己几乎是一直被他带着走,被他拖下了漩涡,甩得深不见底。那些见不得光的相思、不眠夜、为他流的泪,都还没有告诉他。   “好久没吃这个了。”叶宣夹起一片馒头,问道:“今天有什么事?俱乐部活动?”   梅旗抬头看了一眼时间,8点一刻。赶到比赛地点大概要一个小时,戚铭砚的比赛看来要错过了。   “今天有比赛。”   “哦?你的比赛?”   “团体赛,我打男单。”   “几点?我能去看吗?”   梅旗心头一动:“下午。你要去?”上一次叶宣看他比赛,还是作为教练在旁边督战。之后,无论是俱乐部的小型比赛,还是市里的正规比赛,叶宣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可能是因为忙,也可能是避免公开场合的接触,梅旗虽然在意,但没有问过。   叶宣一笑:“好久没看你打球了。在观众席上看行吗?”   梅旗盯着碗里的粥,点了点头,突然的一阵委屈。自己要的,从来都只是观众席上的注视而已啊。   “好,去看看我徒弟有多厉害。”   两人吃了饭,梅旗在厨房刷碗,叶宣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本子翻看。   因为学生很多,时间长了会不记得每个人的教学进度。梅旗有个习惯,会把每个学生每堂课的情况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清楚地知道给每个人教过什么,哪里掌握的还不够好。叶宣一直很喜欢翻他的这个教学记录看,觉得很有意思。   “哎,你在教戚铭砚打球?”   “嗯。”   “我说这小子怎么打得这么厉害了,原来是你教的。”   梅旗听完,又看了看表,已经9点钟,现在赶过去戚铭砚的比赛也差不多结束了。   正说着话,叶宣的电话响了起来。   梅旗听到了电话里第一句说话声,隐约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关了水龙头。叶宣走到了阳台上。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于是打开水龙头继续刷起了碗。   约莫打了五六分钟,叶宣走进来。   “梅旗,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子说下午家里回来亲戚,让我回去……所以不能去看你比赛了。”叶宣拿着手机,站在他身后,像犯了错的孩子。   这一刻梅旗终于醒了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早上都在做梦!   难道以后都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这个男人?在一起时担心他的每一个电话,分开时计着时间估算着他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能施舍给自己一点时间?   梅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上都是洗碗液的白色泡沫。   刚才屋里的那点烟火气息,自己竟然傻傻地以为那就是家的感觉?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第17章 受伤 一   17   比赛球馆在一所医学院校,据说这所大学的羽毛球运动搞得很好。这一点从这个球馆就可见一斑。高大的体育馆足足三层,每一层都铺满羽毛球场地。比赛在顶层,戚铭砚一进去,发现这层几乎和专业球馆无异。四周的观众席一直通到屋顶,场内灯光明亮又不刺眼,每块场地之间也有足够的空间。他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今天,全市的业余羽毛球高手都在这里。场边都是做准备活动的选手,各个摩拳擦掌。戚铭砚发现很多球友都自发的带了录像设备,此时每块场地的旁边几乎都架起了小型的摄像机。   戚铭砚四下看了一圈,找到了队友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一边做着准备运动,一边盯着对面的几个人看。那几个人估计是他们今天的对手,各个都是青涩的学生模样。正拉着腿,对面一个竖着马尾辫的姑娘朝他走过来。   “嗨,是小七吗?”   虽然在网上被这样叫,但戚铭砚还从来没有面对面被这样称呼,反应了一下,才笑道:“是我。”   “我是你的粉丝!”   戚铭砚有点尴尬,跟她聊了几句,知道她原来是今天的对手之一,打混双。   两人相互加了油,戚铭砚看了眼表,差十分钟9点。他又环视了四周,确定梅旗还没有到。   “准备得怎么样?据说周文挺厉害。”队友走过来问道。   “还好。”戚铭砚发现自己必须要把精力百分百放到比赛上了。比赛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梅旗没有到,知道自己取胜,也一定会开心的。反之,如果输了,他该多失望?   9点钟,每个场地上的裁判依次确认两边的参赛选手。9点十分,戚铭砚拿着球拍,站在了场地中间。   对面是个有点黑的小伙子,两人打了招呼,比赛开始。   前几个球,两人都相互试探,比分接替上升。慢慢地戚铭砚发现周文确实杀球很凶,逮住机会必杀,甚至有时候不舒服的球也杀。于是他不敢硬碰,改打网前。   比分一直紧紧咬着,到了16:14。戚铭砚暂时领先两分。   周文发球,戚铭砚接发球,回放到网前的另一角,周文像是早有预判,上网挑到了戚铭砚的反手底线。   戚铭砚蹬地转身接球。这球挑的很高,到了高点急急地冲着反手后场的那个角往下落,戚铭砚想赶在球后打对方底线恐怕是来不及了。还是吊前场么?好像网前球打得太多,刚才接发球明显对方已经有所准备了。犹豫了一下,戚铭砚打了后场,但球的质量已经没有保证。   这个机会被周文稳稳地抓住了,他从容地起身跳杀,戚铭砚下意识地伸手接球,虽然碰到了球,但球没有过网。   下一个球,前两个回合几乎是上一球的翻版。戚铭砚仍旧被挑了反手底线,他这次改成吊对方的网前小球。周文的确是有预判,知道他肯定吊网前,一个上步,赶在最好的时机把球扑死。   比分到了16平。   两种选择,都没有成功,戚铭砚心里有些着急,也迷茫起来。   下一球,戚铭砚因为心态的变化导致手上的动作也有了变化,想着后场一定要回到位,却没想是一个底线出界。   16:17,周文反超了关键分。   戚铭砚要了暂停。他被打得有点懵。旁观者清,有时候场上的选手不能准确地看清局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稀里哗啦地输了好几分,这一局球也就只能放弃了。他没办法,只得先要个暂停理一理思路,顺便打断一下对方的连胜势头。   旁边的队友过来,三言两语地给他出主意。   “你也多杀杀球啊。”   “还是提速吧,换一下节奏。”   “先保守一点,多多周旋找机会。”   戚铭砚见队友的想法五花八门,又无意识地往四周瞄了一圈,但其实根本没时间看清什么。   两分钟的暂停很快就过去。   再次回到场上,戚铭砚又是一个底线出界。   周文反超两分。16:18。   队友在旁边喊着“加油”,戚铭砚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如果梅旗在旁边,会对他说什么呢?仍然是之前告诉他的“打前场,不起球”?   戚铭砚决定豁出去了,死马当活马医,还是按照梅旗说的打法来,这样输了球可以跟他说“按照你说的打了但还是输了”。如果没贯彻他的方针,那就是自己的错。当然真实情况是,他此时此刻站在场上,关键分落后两分,在四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队友的期盼中,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周文发球,戚铭砚回放网前。周文又是挑到后场,戚铭砚回放了另一侧的网前。周文也随手回了网前球,戚铭砚于是勾了对角。周文迅速换到另一边,挑回后场。这次是戚铭砚抓住机会,半路拦截了这个后场球。   17:18。   突然的打法变化周文有点意外。戚铭砚只在没法回放的时候才挑后场,其余一律斗网前。以至于周文似乎不敢相信这种无脑的打法。可戚铭砚的网前球质量又比自己高,以至于周文多多少少会心虚一些。   戚铭砚很快又追了一分,18平。   这个球多多少少坚定了戚铭砚的信心,对手杀球正杀到兴头上,还是不能起球给他杀。   戚铭砚再次发球,对方挑到后场。戚铭砚吊球,再次被回到戚铭砚的反手后场。第三次,戚铭砚吊了另一侧的网前。这一次周文回到他的正手底线,戚铭砚起跳杀球,命中。   19:18,戚铭砚反超了一分,但他已经捕捉到了对手的那一点点畏惧。   再次发了球,周文挑回来,戚铭砚这次打了对方的反手后场,两人打了两个回合高远球。戚铭砚个子高,周文打到他后场的正手球经常会被他拦截,于是喜欢打戚铭砚的反手。而戚铭砚前前后后足足跟梅旗练过三个礼拜的反手吊球,练到后面几乎闭着眼也能吊到各个位置上。   戚铭砚见周文又打了个反手后场,转身伸出手臂,仍旧吊了网前球。周文再次给他回到同一位置。   得益于梅旗对动作一致性的严格要求,这一次,仍旧相同的动作,戚铭砚打了后场。周文反应稍稍迟缓了一点,戚铭砚猜他此时的心态,一定不敢斗网前。   果然,周文又是回了后场。戚铭砚早就等在后场,接了一个漂亮的跳杀。   20:18。戚铭砚手握两个局点。   此时,他仿佛可以听到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两人的心态转瞬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   不出意外,这一局没问题了。   果然接下来戚铭砚干脆利落地一个上网扑球。21:18拿下了第一局。   下来喝水,离上次暂停虽然仅仅只隔了几分钟,但戚铭砚已经恢复了自信。赛场上就是这样风云突变,起因也许只是一次战术的变化,或者仅仅是一次误判。蝴蝶效应可能就带来了逆转,亦或是满盘皆输。   再次回到场上,戚铭砚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是网前还是后场,杀吊还是平抽,都是细腻到位,以至于看起来两人的差距很大。戚铭砚以领先10分的成绩胜了第二局。   下了场对友向他祝贺。从比分上看起来他赢得相当轻松,可实际上戚铭砚的精神仍旧紧绷着。刚刚第一局那种不知所措的恐惧感仍然萦绕在他心里。现在他知道,当时他需要的只是梅旗在旁边,说一句“坚持吊网前,别起球”。   想到此他又环视了四周,仍旧没有看到梅旗的影子。   戚铭砚坐在旁边看队友比赛,想给梅旗发个消息,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他有点失落,又有点生气,作为师父也不应该这样不是吗?   心猿意马了看了几场比赛,群英顺利取得胜利,进入下一轮。戚铭砚看了看表,已经11点半。球馆内其他场地上的比赛也陆陆续续结束。下午的比赛会在1点开始。几个人于是一起出去吃了饭。   赢了比赛,大家都很高兴,因为下一场很有可能跟汇友打,几个人约着又回到球馆看下午汇友的比赛。戚铭砚跟着他们回到球馆,一直闷闷不乐。   12点半的时候,几个人坐在观众席,戚铭砚看到了米扬,打了招呼。又看到汇友参赛的几个人也都坐在了场边做热身,仍旧没看到梅旗的影子。   又等了10分钟,戚铭砚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场地旁边。   “你们今天单打是梅旗么?”戚铭砚问米扬。   “是啊。应该快到了吧。”   汇友和对手的参赛选手们都已经到位,所有人都在等梅旗。   一会儿,戚铭砚听到汇友的一个哥们儿像是在给梅旗打电话。后来说了句“好,别急,来得及”,戚铭砚才放下心来。   12点55分,梅旗才匆忙地背着球包进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梅旗说了句“抱歉”,之后坐下开始换衣服。   戚铭砚也不敢上去打扰,只是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看着他。   换好衣服,又系了头发,梅旗才站在场中,裁判开始点名。梅旗也没有时间做热身,直接留在场上进行男单的比赛。但戚铭砚知道梅旗会花多少时间研究对手,也知道他的实力。只要按时到场,打赢比赛是绝对没问题的。   很快比赛开始,梅旗的精神像是没有进入比赛状态。虽然比分领先,但明显感觉每个球的反应时间比他平时长,另外身体可能因为没做热身,动作很紧,导致失误频频。   比分到了6:4,梅旗领先两分,丢的四分全都是梅旗自己的失误。   戚铭砚能感到梅旗自己也有些急躁。适应了比赛就好了,他这样想着,直到比分打到10:9。梅旗领先一分。   虽然是胜利的局势,但戚铭砚知道这不是梅旗的真实水平。   梅旗叫了暂停,下来喝水,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水。   “有水么?”   队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戚铭砚也站起身,把包里的一瓶脉动递给他。他知道梅旗无论平时打球或者比赛,都是喝甜味的饮料。梅旗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戚铭砚手里的饮料。   “别着急,耐心点。”戚铭砚小声说着。   梅旗点了点头,放了水,又回到场中。   再次开打,梅旗没有贸然进攻,稳稳地把没有把握的球过渡到后场,十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抓住对手回球过高的机会上网将球扑死。   戚铭眼说了声“好球”,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这感觉和自己在场上不同,也和看电视里别人的比赛不一样。今天因为他没来看自己比赛而堵的气早就无影无踪,即使没有任何的理由他也原谅他,只要他能打好这场球。   梅旗发球,对方挑到后场,梅旗回到对方底线,球又被打回梅旗的前场。这球回得质量很高,贴着网下落,梅旗却不愿放弃,三步上网,右腿向前狠狠迈了一大步。   戚铭砚坐在旁边,眼看着梅旗的右脚突然往一扭,形成一个正常运动不会有的体态。   梅旗直接扔了牌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戚铭砚起身冲了过去。 第18章 受伤 二   18   梅旗表情极其痛苦,低着头,似乎还有眼泪在眼眶里。几个人都围了上去,想拉他起来,却见他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摆手。   比赛不得已进入暂停。   梅旗上身向后仰,崴了的那只脚轻轻的搭在地上,双手支着地面,痛苦地换了几个姿势,但始终不敢动那只脚。   “还是没做好热身。”   “恩,太匆忙了。”   “看起来伤得很厉害。”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戚铭砚看着他的那只脚,想扶着看看,又不敢动。   许久,梅旗才抬起头说:“拉我起来吧。”   戚铭砚和另外一个队友从两边架住他的肩膀,两人几乎承担了他的全部体重,梅旗才站了起来。   戚铭砚问道:“那只脚能沾地么?”   梅旗尝试了用右脚着地受力,却立刻疼得弹起来。   两人把他放在凳子上。   裁判和对手也过来询问伤势,梅旗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不了了,你们继续吧。”   这一场汇友只得放弃,大比分0:1落后。下面的比赛于是继续进行。   戚铭砚想着戳了脚要立刻冰敷,于是跑到售货机里买来两瓶冰镇饮料,蹲在梅旗身前。   “我帮你把鞋脱了,冰敷一下。”   梅旗点了点头。戚铭砚把梅旗受伤的右脚放在自己腿上,解了鞋带,一只手小心地扶着他的脚腕,一只手握着鞋,刚要用力,梅旗又嘶的一声叫起来。   “这么严重,去医院吧?别是伤到骨头了。”   梅旗点了点头:“好吧。”   戚铭砚想再次架起梅旗,又觉得费劲,索性蹲在梅旗身前背对着他:“上来,背着你。”   见他不动,戚铭砚扭过头,笑着问:“要不我抱着你?”说完便作势要抄起梅旗的双腿。   梅旗吓得往后缩:“那就背着吧。”   戚铭砚再次蹲下,梅旗小心地趴了上去,之后觉得被一个宽厚的背稳稳地托起。一时间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得轻轻地搭在戚铭砚的肩膀上。两条大腿分别被戚铭砚的手托着。受伤之后仍穿着短裤,身体已经完全冷了,于是更觉得大腿后侧那双手的温暖有力。   戚铭砚招呼着米扬拿好两人的东西出去打车,自己背着梅旗往出走。   到了医院,拍了X光片。三人坐在椅子上等结果。戚铭砚轻轻托起梅旗的脚踝,见伤处已经有了微微肿胀,拿起一听冰可乐,贴在了梅旗脚踝处。   米扬说道:“你怎么来这么晚,要是早点来热身充分,兴许就不会受伤了。”   梅旗低着头说:“嗯,对不起,还输了比赛。”   “你丢一分没事,他们能赢过来。就是你这样恐怕得很久不能运动。”   梅旗点了点头,又问戚铭砚:“你上午打得怎么样?”   戚铭砚低头转动着那听可乐,低声说:“还好。”   “赢了?”   “嗯。”   “2:0?”   “嗯。”   梅旗听完笑笑:“很轻松啊。”   戚铭砚想着第一局后面的千钧一发,想着当时他是多希望梅旗在。他又把手中的可乐转了转,默不作声。   “不好意思,突然有了点事情,没来得及过去。”   “没事,就是没法跟你打了,呵呵。”   是啊,这副样子,即使晋级,男单也必须要换人了。   “都怪我。”   “没事,以后机会多着呢!”戚铭砚见他难过,逗他说,“这听可乐都热了,你要不要尝尝什么味儿的?”   “不要。”梅旗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脚被他抱在腿上,于是不好意思地往回抽腿,带动着伤处又是一阵剧痛。   “这么疼?”   “骨头没事的话,休息些日子就好了,不用担心。”   约莫半个小时,片子出来了。医生看了看,说了句“没骨折”,又看了梅旗的伤处,轻轻动了动,只说是伤了韧带,要好好静养。   三个人于是打车送梅旗回家,车到了梅旗家,三个人站在楼洞前犯难。   米扬看着眼前的楼梯说:“架着走吧?”   “这么窄,错不开身。”戚铭砚忽然扭头对梅旗说,“去我家住好吗?”   平地上还能蹦一蹦,上楼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梅旗不知怎么办好,盯着楼梯不说话。   戚铭砚知道他不愿意,于是弯下腰:“来,还是背着吧。”   米杨喊道:“我去,你行吗?”   “应该行,他很轻。”   戚铭砚一步一步地背着梅旗上楼,他感到背上的人拘束得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好像吸入过多空气就会增加许多重量。那颗心也是裹得严严实实,让他寻寻觅觅找不到入口。   尽管最后几步大腿已经有点打颤,戚铭砚还是安全地把梅旗背到屋里。梅旗催他们回去,戚铭砚反复嘱咐,又下楼给他买了点外卖当晚饭,才和米扬一起离开。   第二天上班,一个上午他都在想梅旗一个人这样不方便。中午休息时间去药店买了一副拐杖。下了班拿着拐杖直接去了梅旗家。   在门口敲了很久门,梅旗才来开门,见到是他有点意外。   “是你。”   “给你买了这个,走路方便点。”   “哦,谢谢。”   “试试好用不。”   梅旗拿过来试着走了几步。戚铭砚看到桌上放着没收拾的外卖饭盒,于是帮他收拾桌子。又发现厨房里热水壶也是空的,心想梅旗一天连水都没喝?   戚铭砚拿起热水壶烧热水,见梅旗拄着拐杖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问道:“好点没?”   “还行。”   “我看看。”   戚铭砚蹲下来,掀开梅旗宽松的家居裤,眼前的一幕吓了他一跳。   梅旗的脚踝已经肿成很大的一个球,在纤细的脚掌和小腿中间显得尤其突兀。   “怎么……这样了?”戚铭砚轻轻摸了摸肿胀的地方,不敢用力。“疼吗?”   梅旗点了点头:“疼。”   “一直在疼?“   “嗯。”   “疼了一天?!”戚铭砚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梅旗低着头不说话,戚铭砚一股无名之火窜上来,刚想大声说些责备的话,又突然间觉得难过,语气黯淡了下去:“你,你不愿意找我,可以叫别人带你去医院。你以后,还要打球呢。”   他站在梅旗对面,沉默许久,低头见梅旗的头发散开,乱糟糟地堆着,上衣里面还穿着昨天的球服,想必是腿疼得厉害,连澡都没洗。脚踝上那个巨大的圆形凸起看起来淤了很多组织液,灯下泛着不健康的光。   梅旗低着头,一直手紧紧抓着沙发垫子的边缘,一语不发。   戚铭砚叹了口气:“先去医院吧。”   两人直接来了一家专业的骨科医院,挂了急诊。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大厅里仍旧到处都是拄拐杖、坐轮椅,甚至躺在担架上的病人,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和哭声。   等了一会儿,两人进了诊室。大夫看了眼梅旗的脚,直接开了单子让去做核磁。   “还好,韧带没有断,但是重度撕裂。先放放血,一周后回来打石膏。 ”   “断了?撕裂?”戚铭砚有点没反应过来。   医生有点不耐烦:“没有断,断了就麻烦了,百分百恢复就别想了。”   “什么?他是什么?”   “重度撕裂,如果情况不好再考虑手术。 ”   “重度撕裂”、“手术”,戚铭砚被这两个词吓到了。他看了眼梅旗,见他的目光里也是一阵惊慌。   戚铭砚腾地窜到医生身边问道:“大夫,他伤好后,打羽毛球不会受影响吧?”   这医生像是见惯了此类病人,冷淡地说:“看情况,恢复得不好会有影响。”   “大夫,他以后还要打球,要参加比赛,要收好多好多学生,绝对不能有影响。“   医生低头在纸上写着潦草的诊断书,没有理戚铭砚的话。   “大夫,要怎么帮他恢复,您给我说说。”   医生终于抬起头,说道:“先给他买个轮椅。前一个月不要动。拆了石膏要进行严格的康复性训练,配合热敷和按摩。”   “好好,你们这有康复科吗?”   “有,不嫌麻烦可以来这做康复。”   戚铭砚围着医生问了半个多小时,又直接在医院买了个轮椅。推着梅旗出了医院大楼,戚铭砚脑子仍然是木的,现在的情况能否完全恢复还是一个未知数。   正在这时救护车呼啦呼啦地开到门口,几个护士跑过来,匆忙地推走一个腿部满是血污的女子。他的丈夫跟在后面偷偷抹着眼泪。车祸、断腿、严重脊柱损伤这类疾病在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   医院是个最彰显生命本质的地方,感情在这里一无是处。   身体就是一台机器,零件坏了就要修复,修复不了就更换,换都换不了就只能扔掉。只有在这里,人的欲望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可以一退再退。   作为一个体育爱好者,戚铭砚当然知道韧带的损伤意味着什么。多少羽毛球、篮球、足球爱好者因为伤了韧带忍痛放弃他们喜爱的运动,更别提专业运动员。   相比这医院里的其他人,梅旗的伤确实不是大毛病。但对于梅旗,羽毛球就是他的工作、生活和生命。他需要的是百分之百完全康复,一个能随意做各种转动和受力、不用顾忌是否会再次受伤的完好如初的脚踝。   戚铭砚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治好他。 第19章 受伤 三   19   从医院回来,戚铭砚再次把梅旗背上楼,放在床上,喂了他医生开的止疼药,把梅旗的脚垫高。   “累了吧,一会儿不疼了睡一会儿。”   梅旗点了点头:“谢谢你,早点回去吧。”   戚铭砚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想问“有没有人照顾你”,又怕问出来让他尴尬难受,于是说道:“你的伤太重了,我觉得有个人照顾你比较好。如果没人,我就留在这。”   梅旗抬起头,面无表情,像在思考。   “我睡客厅沙发就行。”   “我不是有轮椅么?还有拐杖。一个人没问题。”   戚铭砚见他还在坚持,没再说什么,扭头回了客厅。   梅旗从诊室出来就一直沉默着,精神和身体都在折磨他,折磨了三十几个小时。   此刻止疼药渐渐起了作用,神经终于慢慢感觉不到那只脚的存在。身体如释重负,大脑却像过电影一样重演着前一天的画面。   “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不敢告诉你。上次我说了有以后结婚的打算,你对我越来越冷,我怎么敢告诉你我已经订婚了呢?”   “如今走到这一步,我想回头也不可能了,跟女方家里和我父母都没法交代。”   见他不说话,叶宣的语气十分焦躁:“他们都逼我,现在连你也是么?”   梅旗印象里的叶宣永远是从容不迫,做起事来游刃有余,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他听着他说了很久,看着他表现出来的痛苦和无助,无力分辨真假 。而他想要的以后,终究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所以心里被误解的委屈、不舍、酸甜苦辣,也都没有再说的意义了。   直到叶宣恳切地问道:“梅旗,你别不说话,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了么?”   梅旗终于吐出了三个字:“不想了。”   “好……你可真是……无情。”   你可真是,无情。   无情。   梅旗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这个词,一滴泪水从眼眶里滑下来,片刻之后,那道水痕便冷下来,凉丝丝的,有点痒。   戚铭砚把客厅收拾了一下,又烧了热水,见厨房里有个保温杯,于是往里面倒了些热水。他再次走进梅旗卧室,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微弱的灯光下,梅旗的睫毛和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平时看来有些冷酷的脸此刻也被橙色的灯光弄得温柔了许多。   这人,还真是拧啊!   戚铭砚把手中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走出卧室。   从这到公司上班需要一个小时,加上买早饭的时间,戚铭砚定了个6点的闹钟,胡乱洗了把脸,在客厅的沙发上窝了一宿。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天还没亮,戚铭砚一宿也没听见梅旗的动静,想必是睡得不错。他穿了衣服跑到楼下。天冷得出奇,买早点的摊子却早在路边点起了火,一团团蒸气袅袅升空,零星路人围在摊子旁边。戚铭砚买了两碗豆腐脑、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又买了一屉包子给梅旗当午饭。吃完早饭6点半,戚铭砚见梅旗仍旧睡着,留了个字条,踏着星光出了门。   一天的时间戚铭砚都在不停的看手机,却没有梅旗的消息。   于是下午他发消息问:“感觉好点没?午饭吃了吗?”   等了一会儿梅旗回道:“还行,吃了。”   戚铭砚刚想跟他说“下了班我回家拿了东西就过去”,结果没打完字,梅旗的下一条消息就到了:“很感谢你,别过来了,你公司离得太远了。”   戚铭砚叹了口气,梅旗在跟他保持距离,再这样贴上去也许他会不高兴。一个成年人是不希望另一个不喜欢的人这样过分亲近的。过分坚持到后来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可一想起羽毛球场上那个光彩照人的男孩子从此落下病根,以后要小心翼翼地打球,不敢酣畅淋漓地做极限的动作,戚铭砚就无法忍受,绝对不可以。   还是要去照顾他,帮他康复。戚铭砚心想,只要梅旗能够痊愈,即使他烦了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此他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回家取了几件衣服,拿了必要的东西。到了梅旗家楼下,又买了两个人的晚饭,拿着上了楼。   敲了门,出乎意料的,开门的人是汇友的一个女孩子。   戚铭砚一愣,探头一看,屋里还坐着三个汇友的球友。梅旗坐在轮椅上,被几个人围着。屋里的人见戚铭砚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门,满脸惊讶。   戚铭砚跟他们属于那种半熟不熟的关系,进了门就被盯着,只得尴尬地跟那几个人打了招呼。他此时有点后悔,来之前应该跟梅旗说一声才对,现在这种情况下,又不好意思说“我东西都拿来了,不走了”。   梅旗看了一眼戚铭砚,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叫张希的球友半开玩笑地问道:“他来照顾你的?怪不得刚才我说让你去我家住你不去,我说我住你这你也不愿意,原来已经有人了啊? ”   这句话说完戚铭砚更是被几双眼睛从上至下地扫了一遍,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又怕梅旗说些让自己难堪的话,傻傻地站在客厅入口手足无措。   梅旗此时笑着说:“他欠着我学费,我把他压在这里干活,就当还钱了。”   戚铭砚听完,感激地向梅旗看去,见他已经侧过头跟张希说话了。   “学费?你在教他打球?”张希又问。   “嗯。”   另一个球友开玩笑说:“下周咱们还要跟群英比赛呢,那你帮谁啊?”   梅旗笑了笑:“都帮。”   “想起来了,下周你上不了,是我跟戚铭砚打。”张希说完朝戚铭砚看去。   这个张希戚铭砚知道,的确除去梅旗,算是汇友最好的男单选手,只是之前偶尔去过几次汇友,都没有跟他交手的机会。   “是吗?”戚铭砚附和说,“多多指教了。”   “哪里,你本来就打得不错,现在又是梅旗的学生,我该向你指教啊。”张希说完又向梅旗看去,“你也教教我吧?”   梅旗瞪了他一眼:“哪次俱乐部活动我没教你?还是免费的。”   戚铭砚进了门就被关注及质疑着,他静静地站在几个人旁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告辞离开。梅旗往门厅转动着轮椅,送几个人出门。 第20章 同居 一   20   客人离开,门嘭地关上了,周围安静了下来。梅旗把轮椅转了个圈,面向戚铭砚。此时戚铭砚高出坐在轮椅上的梅旗很多,梅旗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我……”戚铭砚低着头,“不好意思,过来也没跟你说一声。”   “茶几抽屉里有笔和纸。这两天看病的钱,拐杖、轮椅,还有以后的饭钱,你都一笔笔记下来。回头我给你免费上课,算还你钱,可以吗?”   “可以。”戚铭砚连忙点头,心中暗喜,这算是同意了?   梅旗又说:“你晚上去梅怡那屋睡吧,她估计要等到春节才回家。”   “不用,我就睡沙发上。”   “别,睡沙发你要蜷着腿,不舒服。”说着梅旗来到次卧,盯着衣柜上面说,“来,那上面有新的被子和枕头,拿下来你用。”   戚铭砚走过去,两人把次卧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一遍。   夜幕降临,戚铭砚拿出刚才买的外卖,两人无声地吃起来。开始戚铭砚想找点话题说,后来想到梅旗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心情又不好,也就放弃了。   第二天下了班戚铭砚买了一大兜子菜回来。当初爸妈跟他说少在外面吃饭,他说现在年轻人谁做饭,买菜洗菜切菜炒菜洗碗收拾,要花多少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去打球。如今是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他暗自苦笑道:不是不想做饭,而是没有能让自己为他做饭的那个人。   戚铭砚在手机上查了“宫保鸡丁的做法”,系好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以前偶尔心情好也自己做一顿,切菜炒菜这些基本的都会,但也仅限于凑合把菜炒熟。   “有花生豆吗?”戚铭砚喊道。   梅旗推着轮椅过来,说道:“还是外面买吧,太麻烦了。”   “反正我也没事做。”   “我才是没事做。你再做饭,我欠你更多了,得上多少次课才还的完。”   “那就做一顿饭人工费算100块,都寄你账上。”   梅旗听后哭笑不得:“那我的课能涨价么?”   戚铭砚叮叮当当地开始切菜:“行啊。对了,我给你拷了些电影,你无聊了可以解解闷。”   梅旗摇摇头,转身打开电视机。画面里是一场西甲联赛,解说员的声音唔哩哇啦地传了出来。   戚铭砚觉得梅旗今天心情不错,问到:“那个张希什么打法?我该怎么打?给我说说。”   “嗯……他防守很好,你不能着急,慢慢寻找机会。做好每一分都是多拍的准备。”   “啊,他体力那么好?”   “嗯,不过你也不差。回头给你找点他的录像看。”   戚铭砚放下手里的刀,转身问:“那,周日你去吗?”   梅旗一皱眉:“弄这么多菜?”   “多做点,拨出来给你明天中午吃啊。”戚铭砚想着他家没有电梯,好多送外卖的小哥不愿意上楼,吃来吃去就那几家,还是多做点第二天吃比较好。   “周日,去不去看我比赛?”戚铭砚又问。   “去。”   戚铭砚转过身背对着梅旗,开心一笑,低头继续切菜。   “你在炸花生米?都冒烟了,关火。 ”   “啊?”   “捞出来重新炸,要凉油放花生,火小一点,稍稍变色就捞出来。”   “哦。”   梅旗来到戚铭砚背后。   “鸡肉先料酒盐腌一下,裹上淀粉。”   “淀粉在哪?”   “右边那排盒子,中间的是淀粉。”   戚铭砚发现梅旗家油盐酱醋一应俱全,问道:“平时你都自己做饭?”   “嗯。”   菜一下锅炒,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响起来,两人不得已提高了声音来说话。   “好了,肉拿出来,再炒就老了。”   “这么快?”   “鸡肉熟得很快的。”   戚铭砚手忙脚乱地炒了三个菜,宫保鸡丁、干煸豆角、清炒西蓝花。虽然鸡丁的味道不是很正宗,豆角炸得有点硬,西蓝花又闷过了头,但至少做熟了,盐也放得比较合适,吃起来还算不错。   吃完饭收拾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一个叫做《千钧一发》的电影。戚铭砚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梅旗早就进了卧室关了灯,他还是毫无睡意。他换了几个频道,没什么好看的节目。看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本子,于是拿过来随意的翻看起来。   “1月2日上午9点-11点刘依依第6次课   正手发高远球已经完全掌握   正手高远球姿势不对,大臂发力太多   发球练习:10*16*4   高远球练习:40分钟”   戚铭砚想了想,那箱球的确是10个一摞摆成一排,但他从来也没数过一共有多少排。原来是16排,一箱球,就是160次的练习。   “1月2日下午1点-3点董新第1次课   15岁 男生身高170 偏瘦 零基础   发球练习:10*16*6   悟性不错,发力很好。”   戚铭砚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男娃一定要疯了,6箱球也就是960次的发球练习!   他饶有兴致地继续往下看。   “1月2日,晚上7点-9点郑源第12次课   正手网前搓小球已经掌握,反手欠佳。   正/反手轮换搓球 10*16*6   对抗半个小时,有进步,步法不行,体力不行。   PS:最近胖了一些,已经督促他去跑步。”   1月2号想必是元旦的休息,这一天梅旗就给三个人上了课!戚铭砚有点心疼他,随后跳着往后翻,都是类似的记录,密密麻麻。   “4月10日,晚上7点-9点郑源第25次课   网前勾对角掌握不好,1小时网前对抗。   结束时告知是最后一次课,下个月搬家上海。身体素质一般,但练习刻苦,悟性高。约半年的学习,进步很大。已经推荐了上海的老彭继续教他。不知是否会继续训练,希望如此。”   戚铭砚想了想自己的第一次课,是在8月份,于是迫不及待地把本子往后翻去。   “8月25日下午4点-6点戚铭砚第1次课   25岁?身高185+ 身材匀称基础好   正手一致性练习:10*16*3   拉吊练习:半小时   对抗15分钟:   基础很好,想要提高要花更多时间,已经督促他去练体能”   戚铭砚往后继续找自己的名字。   “9月1日下午4点-5点戚铭砚第2次课   要求练习反手吊球 10*16*4   体能练习一直在做。”   “9月8日下午4点-5点戚铭砚第3次课   反手吊球 10*16*3   对抗10分钟。有进步。   瘦了些。   计划再加一次反手吊球练习”   戚铭砚心头一动,自己体型的变化原来梅旗会很敏锐地注意到。   “9月15日下午4点-5点 戚铭砚第4次课   反手吊球 10*16*4   练得很有耐心,已经掌握得很好了。   计划下一次练网前搓球。   督促他自己去练步法”   “9月22日下午4点-5点戚铭砚第5次课   网前正反手轮流搓球:10*16*3   对抗15分钟   体能有进步,搓球还要更严格要求他。”   戚铭砚一条一条看下去,看到11月有一天自己的记录篇幅很长。   “11月19日下午4点-5点戚铭砚第12次课   网前扑球练习:10*16*3   对抗10分钟。   三个月小结:   正手高远、吊球,反手高远、吊球,网前正反手搓球、钩对角,正反手扑球都已经练过一遍,掌握得很好。   体能进步很多。   体脂降了很多。   下个月计划:平抽球、接发球。”   体脂降了很多吗?戚铭砚平时的体重几乎不怎么变,但三个月的长跑下来应该是身体更紧实了。自己这段时间很忙,几乎没有留意过体型的变化。   最后他看到最近的一条记录。   “1月8日下午4点-5点戚铭砚第16次课   针对周文的训练   接杀球练习半小时   网前小球练习20分钟   明天去看他比赛,希望可以取胜。”   戚铭砚看到最后一句,心生暖意。那么比赛那天上午发生了什么,让他不仅没来看比赛,连下午自己的比赛也差点错过,并且心绪乱到如此地步? 第21章 同居 二   21   周五晚上吃过饭,梅旗打开电脑,给戚铭砚找张希的录像。两人并排坐在电脑桌前。戚铭砚看到梅旗D盘只有一个叫做录像的文件夹,里面分为专业选手、业余选手、教学视频三个子文件夹。梅旗点开业余选手的里面的“俱乐部活动”这个文件夹,在里面找了一下,挑出了几段视频。   “这几个都是他最近的比赛录像,你先看看。”   “好。”   第一段视频就是梅旗和张希在俱乐部活动时的一场比赛。戚铭砚一看,是在两周前。   两人打得很流畅,可以看出双方很熟悉。梅旗打得都很有耐心,前后左右不停地调动对方,有些看起来不错的机会也没有贸然进攻,只在有必胜把握的时候杀球或是上网扑球。比分一直是梅旗领先三四分,直到一局比赛结束。   “你按照我的打法,不要急,慢慢找机会。”   “哦。”   “不过你个子高,也许可以多加强下压动作,多给他压力。”   “嗯。”   戚铭砚看了四个张希的视频,只有梅旗赢了他,剩下的三个都输掉了。张希像一块牛皮糖,怎么打也打不死,搞得对手到后面急躁起来,也就必然输了比赛。   “嗯,现在有底了,不过还是觉得不容易赢。”   “那肯定,他是汇友的二号男单啊,你输了也正常。”   “嗯,不知道双打和女单有没有机会赢。有没有他们的录像?”   梅旗一笑:“那我可不管了,我这已经是通敌了。”   戚铭砚也一笑,又打开刚才张希的视频看起来,梅旗在身后说道:“那个,明天要去打石膏了,我想今天洗个澡。”   戚铭砚连忙站起身:“好。”他推着梅旗来到浴室门口,找了个塑料凳子放在花洒下面,架着梅旗进来。   梅旗坐在凳子上说:“帮我把绷带拆掉。”   戚铭砚蹲下身,轻轻扶着梅旗的脚,一圈一圈拆掉绷带。   尽管放了血,梅旗的脚踝还是因为过度充血呈紫红色,连带着脚面都是这种恐怖的颜色。脚踝处的包下去了一些,但仍旧是畸形的肿大。戚铭砚刚想伸手摸摸肿胀的地方,梅旗就把腿撤了回去,小声说:“别看了,又不好看。”   “我帮你洗?”   “不用。”   戚铭砚于是把洗发水沐浴液毛巾都放在他手能够到的地方,拿起喷头,把凉水放干净,也放在梅旗手边。   “那你小心点,别摔着,有事叫我。”   “嗯。”   戚铭砚起身拉上了梅旗身后的一个塑料帘子,走出浴室。   许久,哗哗的水流声才响起来。戚铭砚担心那个凳子滑倒,在浴室外面坐立难安。隔一会儿就朝浴室的门看去。   到后来戚铭砚已经等得不耐烦,才听到水流声消失了。   “洗完了?”   “没。”   戚铭砚进了梅旗卧室,见床边有件开身的睡袍,于是拿起来,回到浴室边等。   又是好一会儿,戚铭砚才听到一声“好了”。他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水汽蒸腾。透过帘子,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里面。   “怎么站起来了?”戚铭砚回身关了门,“我进来了?”   “嗯。”   戚铭砚于是抬手拉开帘子。   梅旗背对着他站在里面,一只手扶着墙,受伤的那条腿轻轻地放在地上,身体向另一侧微微倾斜。整个身体白得发亮,背上有层薄薄的肌肉,导致脊柱微微下陷,腰部窄窄地收紧,在臀部却又流线般突出来。整个躯体被团团雾气围绕。戚铭砚上前一步,看到梅旗头发上有零星的水往下滴,沿着肩膀一路向下淌,穿过腰窝,流到臀部最突出的地方。   心跳忽然加速起来,戚铭砚被四周的热气弄得脸颊滚烫,匆忙抬起眼帘,见梅旗微微侧过头,像是在用余光打量他。   戚铭砚才回过神,拿起浴袍,把梅旗裹了起来。   梅旗系好带子,戚铭砚将凳子放在镜子前,把梅旗架到凳子上坐好。他拿过洗手台上的吹风机,打开了开关。   干燥的热气从头顶吹了过来,抚过每一根头发,连带着脸颊、耳后、脖子都被暖暖地烘着。梅旗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洗手池旁边的刷牙缸。   戚铭砚低头,小心地挪动着手中吹风机的位置,又用左手轻轻地拨动梅旗的头发,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在自己手里慢慢蓬松了起来,清新的发香也弥漫开来。   洗过澡,全身舒适惬意,连受伤的脚也因为长时间热水的接触而变得放松下来。梅旗被戚铭砚扶到床上,道了声“晚安”,看着他走出卧室,带上了门,之后解了浴袍,赤身裸体地钻进被窝里。干燥温热的皮肤接触到柔软的棉质被里,有种温暖的安全感。梅旗闭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之中,忽然有个宽厚的身躯靠过来,紧紧地将他圈在两臂之间。梅旗抬眼看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却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那人伸手按住自己的腰,腰部便生出一股温热,好像那只手将源源不绝的热量传给了自己。   梅旗一惊,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说道:“放开我。”   那人的声音温柔如水:“你离得开我吗?”   之后又发生的事情、说的话,梅旗早晨起来完全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句蛊惑人心的话之后,心中升起的自暴自弃飞蛾扑火般的绝望感。 第22章 同居 三   22   周六,两人去了医院。梅旗的脚踝打上了石膏,并被告知一个月后再来。   第二天,两人早早的起了床,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戚铭砚打了车,两人在8点半到达了比赛场馆。   戚铭砚推着梅旗进了门口,一下吸引了无数目光。汇友和群英的球友都一下子围了过来,询问了伤势。梅旗大致说了情况,周围人散去。戚铭砚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离他们那块儿场地最近的看台上,伍鹏和小莉在冲他招手。   “加油!”伍鹏喊道。   戚铭砚冲他摆了个OK的手势,转回头,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走过来。   “梅旗哥哥”,小男孩儿满脸的不开心,“你怎么伤这么重?”   梅旗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温柔笑容:“不是不让你来么?我今天又打不了。”   小男孩儿撅起了嘴:“我就想来看看你。”   “谢谢你!”梅旗用食指刮了刮小男孩儿的鼻梁。   “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上课?”   “两三个月之后吧,嗯……迎春花开的时候,我就好啦。”   “哦。”小男孩儿转了转眼珠,像是对这个回答挺满意。   “快去吧,妈妈在那等你呢。”梅旗一指,戚铭砚看到,有个女人在远处朝着这边微笑着。小男孩儿于是跑开了。   “看什么,快去做热身。”梅旗话中又带上了一点命令的语气。   戚铭砚见他脸变得这么快,无奈地笑笑,起身去慢跑拉伸。   9点钟,裁判开始清点参赛选手。   这一轮的比赛有八支队伍,也就是说,取胜的队伍将进入四强。相比前两天的比赛,今天的观众多了不少。群英和汇友的队伍自发地坐在了场地的两侧,场馆内安静了下来。   戚铭砚和张希先拉了几拍,随后二人的比赛正式开始。   刚上场的两个人都有一些紧,互有一些失误。比分紧紧咬着到了8平。二人之后慢慢地进入状态,张希逐渐显露出自己善于防守的特点,戚铭砚不急不躁地跟他打着四方球,比赛也越来越好看起来。   “势均力敌啊。”   “嗯,这一场有看头。”   “戚铭砚打得比以前好不少。”   “是。”   旁边的观众窃窃私语。比分从8平到了12平再到17平,一直打到了20平。   戚铭砚发球,张希将球挑到反手的后场底线,戚铭砚余光瞄到对方在网前,于是回敬了一个后场球,之后立刻回到场中。张希果然给他回了个大对角,球几乎是擦着网,掠到了戚铭砚正手网前边线附近的三角区。   这球回得质量极高,戚铭砚想挑后场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大步跨上去,抬臂压肘,勾了个网前对角。   张希断定戚铭砚最多回搓个同位置的小球,没想他如此自信,赶到另一侧时已经晚了一步,球拍触到了球,却没能将球弹回对面。   21:20。   “漂亮!”群英的队员给戚铭砚叫好助威。   戚铭砚的局点,他反手持拍,直接偷袭了一个后场球。张希接得稍显勉强,被戚铭砚头顶劈杀成功。   22:20,戚铭砚赢了势均力敌的第一局。   下来休息,戚铭砚看到梅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群英的队伍里,此刻正抬头盯着他。于是他拿着水走了过去。   “打得挺好的。”梅旗笑笑,“下一局可以提提速。”   “好。”戚铭砚此刻有点激动,他没想到梅旗会来到群英这边的观众席。   “估计他下面一开局会攻得比较凶,顶住他的攻势,再跟他周旋。”   第一局输掉的选手经常在第二局里面会打得不错,因为是背水一战,反而放得开。果不其然,张希一开局便主动提速,并且增加了进攻。跟上一局相比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打法。戚铭砚上来就有些不适应。比分一路到了11:9。   技术暂停。   “别急,注意你自己的防守。”   “嗯,他攻得好凶。”   “你能防住,现在不需要你超常发挥,你正常发挥就可以,相信自己。 ”   戚铭砚又“嗯”了一声,想起上个礼拜还跟梅旗练习了很久的接杀球。梅旗疯子一样的杀球,球速又快位置又刁。自己也接得不错。张希能有梅旗攻得凶?   再次回到场上,张希发球,戚铭砚回到后场。两人又是逗了几个回合的四方球,张希抓住一个不能成为机会的机会,起跳杀球。   戚铭砚没料到这种球他也会杀,下意识的将球防守回去。   球打到网带,在上面跳动了两下,落到了张希的界内。   戚铭砚抬手示意了一下,运气球。   11:10。   下一球,张希先是一个速度不算太快的杀球,戚铭砚稳稳地防了回去,并且回得极其贴网。   张希一个杀上网,已经等在了网前时刻准备扑球。但这球实在太贴网,扑球几乎没有空间,张希只得回搓了一个小球,戚铭砚又回敬了一个质量很高的对角。   两人又打了近二十个回合,戚铭砚尝试了一次进攻,被对方防守回来。之后张希再次进攻,又被戚铭砚化险为夷。   场边的观众屏气凝神,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超级多拍终究谁能得分。   张希之后再次跳杀,没有成功。戚铭砚的回球又刚好回了个追身球给他。他勉强推到后场。戚铭砚纵身一跃,左手高高举起,右手舒展地从背后向前方甩去。虽然个子高,但整个动作一点也不觉得笨拙。球像闪电一样落在了对方界内。   11平。   这一次场地周围和观众席上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这二十余个回合才决出归属的一分。   戚铭砚右手持牌将球捞起来,左手狠狠地握了握拳,小臂和大臂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下一个球,两人都没有轻易进攻,开始的几个回合又呈现出拉锯的局面。打到十几个回合,张希还是先发起进攻,朝着戚铭砚右侧边线杀去。   其实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戚铭砚站的位置靠右,完全可以把这个球防起来。他伸出右手的拍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来球。   在球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戚铭砚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看着球落到了边线以外。   又赢一分!戚铭砚捞起球,却看到司线员摆出个界内的手势。   不可能,这球就在自己眼前落下,虽然离边线很近,但戚铭砚断定是个出界球。   “这球出界了。”   戚铭砚走到裁判旁边申诉。   “出界了裁判。”群英的队友也围了过来。   羽毛球比赛的规则是,球砸到边线上算界内,哪怕只砸了一点点。而羽毛球的球托是个球形,所以肉眼来判断是否出界有一定难度。裁判通常只会根据自己和边裁的判断来进行判罚。在没有鹰眼的普通比赛里,误判可以说并不少见。   果然和边裁商量了一会儿,裁判还是维持了原判。   原本可以接到的球,看到出界才选择了放弃,结果裁判还判在了界内。戚铭砚百口莫辩,一股气就涌到了胸口。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受影响。   可赛场上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是通过一场一场比赛积累而来的,不是简单的心理暗示就可以做到。   接下来戚铭砚倒是来了一个边线杀球出界,而后又一个吊球下网。   比分很快到了14:11。   戚铭砚又叫了暂停,仍旧不太管用。刚刚打出来的一点感觉又没了,形势急转直下。   很快戚铭砚就以21:16输掉了第二局。   戚铭砚懊恼地下场,拿起毛巾擦汗,有点不敢看梅旗的眼睛。   “不许想前面那个出界球了,听到没有。”梅旗语气中带了点责怪,却并不严厉,像老师轻骂自己最优秀的学生。   “哦。”戚铭砚听到这句,反而放下心来。他索性蹲在了梅旗的轮椅边,侧耳听着他说话。   “他第二局攻这么凶,下一局体力肯定不如你。”梅旗边说边思考,“这样的话你不用急着进攻,他体力不行反而会着急杀球,把他打急躁了就好办了。”   “好。” 第23章 同居 四   23   戚铭砚重新上了场,更耐心地调动对方,两人又是打了好几个多拍球,僵持的局面仍在继续。   跟第一局类似,11分技术暂停时,仍旧是个平局。   此时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戚铭砚擦着汗水,又匆忙地补水。   梅旗想了想说:“你可以多跟他打平抽球。”   “平抽球?”   “嗯,我给你练过两次课,你打得不错。平抽球双打用得多,平时在俱乐部见他练得不多。你可以试试。”   “好。”戚铭砚点了点头,又朝对面望去。张希此刻也在跟队友说着什么,目光也向他冷冷地看了过来。   下一个球两人又是在四个角来来回回地拉吊,戚铭砚抓住一个机会突然朝着张希脸平抽过去。对方挡了回来,又被戚铭砚第一时间抽回去,这次球是朝着张希的胸部又急又猛地飞过来,张希下意识的用牌子一档,球没能过网。   果然平抽球是对方弱项么?   戚铭砚决定再次尝试,下一球他再次将球打到张希胸部上方,球“砰砰砰”地在两边快速的来回,看得人目不暇接。   平抽球的关键就在于快速地平推,并且不能推高,不然就给了对方进攻的机会。   张希勉强跟着戚铭砚的速度抽挡了几拍,最后一下终于反应不及,球被他挡得很高,已经不能算作平抽球。戚铭砚一个下压,漂亮地将球拍在对方场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一点点的速度优势是建立在不可想象的超长时间的训练上,而且是枯燥的专项训练。   张希的平抽挡的确是个短板。多了一种选择,戚铭砚恢复了一些信心。   而张希由于第二局的频繁进攻,体力透支,到了此时已经渐渐显出疲态。   于是戚铭砚采取的策略是耐心地调动对手,耗费他的体力,抓住机会抽挡或者杀球。   比分到了16:13。戚铭砚领先三分。   下一球,周旋了几个多拍,戚铭眼再次将球又快又急地打向张希的脸前。张希回挡回去,这次戚铭砚更精准地把球打向张希的右手手肘!   羽毛球比赛时,最难接的球有时不是对方的杀球,而是打向自己持拍手手肘的球。因为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特别舒服的摆放方式来回击。   张希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球打到自己身上。   观众又是一阵喝彩,张希有些狼狈,摇摇头表示对自己的不满,要了暂停。   戚铭眼擦着头上的汗水,却一点不觉得累。此时他感受到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和谐地发挥着作用,身体内的血液飞速流动循环,源源不绝地带来氧气和能量。脉搏跳动,气息流转,每一个细胞都极富生命力地运动着。   他感觉到梅旗的目光一直在追随他,像周围的观众、他的粉丝们一样。这感觉就像在台上主持节目,不,比以往的每一次表演都要兴奋。那目光此刻没有让他紧张,反而给了他类似安全感甚至幸福感的东西,很难描述,却真实地在心底感受着。   17:13。   下一个球两人依旧是纠缠了十几个回合,球无数次被打飞到后场,又被吊到前场。戚铭砚搓了个网前小球之后,张希打了个时间差,突然手上一停,待球微微下落之后,才将球挑到后场。   戚铭砚反应了一下,快速赶到后场,此时球已经徐徐下落。他的站位想将球打回到对面比较好的位置已经不太可能了。   通常这种情况只能单靠着手腕的力量将球勉强打回去,大概率会被对方扣死。戚铭砚却快速跨到底线,此时的球朝着他两脚之间的底线落去。   戚铭砚抬手朝着两腿之间的球一抽。   张希断定他回不到后场,已经冲到前面等着扑球,球却逆着他的运动方向诡异地向后飞去。   18:13。   “我擦,□□击球!”   观众席上几乎都骚动起来,随后响起这一天最热烈的一次掌声。   梅旗心底也有些惊讶。□□击球不太好掌握,而且只是一种无聊时的花式打法,万不得已时候碰碰运气而已。正式比赛打出来,说明戚铭砚是真的打开了,打到全身放松,精神亢奋。   “小七加油!”几个女孩子在旁边喊了起来。   戚铭砚发球,他已经意识不到周围人的存在。此时此刻,在这个赛场中,只有他和对手两个人。他要用尽所学所有,将那只由16根鹅毛和羊皮软木包裹的球托组成的叫做羽毛球的东西打入对方的场地内,以各种方式。有时高高跃起,细长的小腿随着全身的舒展而荡到臀部;有时跨步向前,拍子伸出去轻轻一蹭,那羽毛球就灵巧地跃过网带,然后无情地打着滚下落。   运动到了极致,都是一场美学盛宴。   求胜的精神、向着极限挑战的决心,甚至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让人感动。   戚铭砚之后一次吊球和一次搓球的成功将第三局带入赛点。   20:14.   群英的观众席上很多队友已经站了起来,不少坐在场外的观众也走下来。   最后一球,张希底线出界,比赛结束。   场内掌声雷动,喧哗声响起。戚铭砚匆匆和张希握了握手,刚扭头走下场,就被道贺的队友和要合影的粉丝围了上来。   等戚铭砚打发掉了这些人,再扭头看了一圈,发现梅旗已经回到了对面汇友的队伍里。   取胜的那个刹那,戚铭砚很想过去拥抱下梅旗,可他刚一下场就被堵在那里。等到现在,再过去,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   戚铭砚只得坐在旁边继续看队友比赛。此时梅旗在和即将上场的男双选手说着什么。   汇友的男双一直以来都很厉害,技术好,配合更默契。果不其然,下一场男双的比赛,汇友以2:0轻松取胜。   总比分1平。   第三场是女单的比赛。戚铭砚看到,汇友上场的就是上次去梅旗家给他开门的那个女生。此刻她将头探到梅旗跟前,梅旗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话。那女生不时地点点头。戚铭砚看得心里一阵憋闷。吃饭看电影多花钱就可以包场,有什么办法能把教练给包下来么?好像没有这个道理,而且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既得利益者。梅旗本来就是汇友的人啊。   这两人打得也很焦灼。梅旗一直在指导那个女生,最终她2:1赢了比赛。   第四场群英的女双发挥得很好,轻松地2:0取胜,将比赛拖入了第五场。   比赛进入第五场,戚铭砚知道凶多吉少了。群英的混双里面,那个男生比较弱,所以当初大家都想让他去配混双。比赛打起来,果然是一边倒的局势。群英这边的后场进攻疲软,几乎没有得分点,很快就输掉了比赛。   可以说这几场的比赛结果大都在大家意料之中。要说意外,戚铭砚的取胜的确是个不小的惊喜。 第24章 同居 五   24   比赛结束,大家聊了一会儿,提议一起出去吃饭。戚铭砚想着梅旗肯定不会跟他们一起吃,于是跟球友道别,朝着汇友那边走了过去。   “祝贺,打得真好你俩。”   “谢谢,你好好养伤,注意休息。”   梅旗跟刚才那对混双告别,扭头见戚铭砚走过来,笑着说:“你也打得特别好。后面都打疯了,是不是? ”   戚铭砚不好意思地笑笑,的确后半段那种兴奋却又镇定自若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戚,你太棒了!”伍鹏和小莉也走了过来。   “一起去吃个饭吗?”小莉问道。   戚铭砚低头看了看梅旗:“要去吗?”   梅旗迟疑着,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措手不及。   “不去了,他脚也不太方便,我们回去了。”   伍鹏“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梅旗,见他面无表情,眼神也不带任何温度。   “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去外面吃。”   小莉立刻回答: “好哒,我要吃公司对面那家牛排。”   “好好好。”   戚铭砚笑着跟两人道了别,给梅旗拿来外套,自己也收拾好东西,推着梅旗往外走。   走出球馆,正午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路边两排杨树的树枝向上肆意伸展着,将蓝天割裂成无数块。空气凛冽清新,阳光和煦温柔,戚铭砚的心情更加明媚起来。   梅旗也深呼吸一口气,摘掉了帽子,任发丝镀上一层金色,在风中微微飘动。   戚铭砚想到梅旗这一周都没有出门,以后还要继续窝在家里,于是问道:“在这边走一走?”   “好。”   戚铭砚推着他往前走,忽然闻到一阵烤红薯的香味。   一个小哥推着个自行车,车后面驮着一个大油桶,里面铺着一些炭块。几个黑黝黝的红薯歪歪扭扭地躺在里面。   戚铭砚低头,见梅旗也在盯着那个红薯车看。   “想吃吗?”   梅旗随即一笑,点了点头。   “老板,来两个。”   戚铭砚平时不爱吃这些零食,今天比了赛,又到了饭点,肚子也有点饿了。   他递给梅旗一个,自己拿了另一个,一边吃一边继续推着梅旗往前走。   “今天比赛紧张不?”两人闷头吃了几口,梅旗打破了沉默。   “还好吧,”戚铭砚着急,一大口下去被烫得话都说不利索,“上次特紧张,第一局后面被打蒙了。”   “是么?”   “啊……好烫……是啊,那会儿特希望你在。”   梅旗一愣,想起那天问他打得怎么样,他轻描淡写地说还行,想必今天这句才是真话。   特别希望我在。   这一模一样的心情自己也原封不动地体会过。迷茫的时候期待师父的一句指点,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加油”,甚至一个眼神,都是一颗定心丸。   “以后都会去。”   许久,戚铭砚像是才理解了他的话。   “真的?”戚铭砚听完,俯下身,歪着头,从侧上方盯着梅旗问。   梅旗埋头吃东西,迎着阳光,脸上的每一根细小绒毛都在阳光下细微地舞动,嘴上吃个不停,一小块橙色的红薯就挂在了嘴角上。   “嗯。”梅旗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被他盯着,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嘴上的动作。   戚铭砚忍着笑,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没吃饱,还买点什么?”   “糖炒栗子、炒红果。”梅旗指着前面的干果摊子说道。   戚铭砚于是过去买了一袋子栗子一袋子炒红果,放在梅旗腿上。   梅旗拿出一个栗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双手掰开,拿出了里面金黄色的还带着余温的果实。他刚要往嘴里放,意识到戚铭砚看着自己,于是伸手递出去:“你吃么?”   “不吃,我吃这些不管饱。你吃吧。”   梅旗于是把那颗栗子放进嘴里。   戚铭砚看到旁边有个煎饼摊,过去摊了个煎饼。两人就在这街上边走边吃。   约莫走了快半个小时,忽然听见旁边有小声的猫叫。两人都转过头去,看到街边有个老妇人,脚下放了一个铁笼子,里面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小奶猫,全身灰蓝色,没有一根杂毛。一只站着面对他俩,另一只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圆形,在后面睡觉。   戚铭砚忽然想到梅旗微信头像是只蓝色的英短,于是问道:“你养过猫吗?”   “嗯,还是小时候,后来太老了,死掉了,没再养过。”   戚铭砚扭头问那个卖猫人:“多少钱?”   “2000。”   “2000?”戚铭砚只知道这玩意儿不便宜,没想到这么贵。   “纯种的,自己家猫下的。”老妇人说道,“1500最低了。”   “再便宜点阿姨?”戚铭言走到猫笼前蹲下来,仔细端详那只小猫,见他的眼睛金黄,瞳孔墨黑,眼睛一圈像是纹上了一圈黑色眼线。见他过来呆呆地看着他,不叫也不吵。   戚铭砚心想,这玩意儿是挺可爱的哈。   “不行,我这已经是甩卖了。”   “好吧。来一只。”   戚铭砚刚要掏钱,梅旗在后面说:“不要,养不起。”   “你上三个小时课就能赚一只英短你还养不起?”戚铭言打趣道。   “你……”梅旗下一句还没想好怎么说,戚铭砚已经把那只没睡觉的小猫拎了出来。   “哎呀……好轻好软!”戚铭砚一只手握住小猫的肚子,把它高高举着。   “公的母的?”   “母的!你赚大发了。”老妇人说道。   “是吗?”戚铭砚又把它扭了个方向。小猫在空中惊慌失措地瞪着眼睛。   梅旗冲他喊道:“给我,它被你吓到了!”   戚铭砚把小猫递给梅旗。梅旗把手上的吃的收好,接过小猫,一只手拢着它,另一只手从头开始往后抚摸它的背。小猫立刻随着他的手抬起头,像是很享受他的抚摸。   戚铭砚给了钱,推着梅旗继续走。没一会儿,就看到那只小猫乖巧地趴在了梅旗腿上,头也钻进了他的手里。   “这下你白天没事做,可以玩儿它。”   梅旗低了头,见那小猫半眯着眼睛,下巴垫在爪子上,像是睡着了。   戚铭砚见他不说话,又说:“这猫算我送你的哦。”   “去给它买猫粮、刷子、猫砂、沐浴液,还有……玩具。”   “好,打车回去吧?”   “嗯。”   回了家,梅旗给小猫喂了点猫粮。戚铭砚刚要去洗澡,梅旗说道:“你先别洗,先给它洗个澡吧。”   “……怎么洗?我不会。”   “你给它放地上,把喷头拿下来,戴上皮手套,省的他抓你。”   戚铭砚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猫不是会自己舔毛吗?不是会自己拉屎撒尿吗?干嘛还要洗澡啊?”   “你以为养猫那么容易?你刚说的我只管玩儿是吧?”   “……”   梅旗自己洗个澡都费劲,戚铭砚自然没法让他洗。他只得拿了猫,蹲在浴室里,戴上手套,拿过花洒,战战兢兢地打开。   打开的一刹那,那只小猫像受了惊,“嗷”的一声就蹿了出去,戚铭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它的一条后腿,总算把它拖了回来。   “别急,他现在不适应,以后慢慢适应了洗澡就好了。它脾气应该挺好的。”   “没看出来!啊,他在挠我!怎么办!”   “快点给他涂泡泡。”   “……还要涂泡泡?”戚铭砚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没养过宠物,父母倒是养狗,但是从来不用他给洗澡,更不用说给猫洗。他弄了一团沐浴液,在小猫身上涂起来,又不敢去碰它脑袋,怕给它弄炸了。   那猫发出了巨大的咕咕咕的声音,全身都在抖。戚铭砚不知道它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反正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它挠死或咬死。他三下两下给它把泡泡冲掉,冲脖子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把水弄在了它头上。那猫立刻眯起眼,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的摇起来。   “我艹!衣服都湿了!”   梅旗在旁边笑个不停:“所以刚说让你先给它洗澡,然后你就可以洗澡洗衣服了。”   “好了好了,拿什么擦啊?有抹布吗?”   “先拿你的毛巾吧。”   “我的毛巾??”   “我的也行,一会儿我去找一条新的。”   戚铭砚一边给它擦毛,嘴里一边嘀咕:“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买了这么个赔钱又麻烦的货。”   “再用吹风机给它吹吹毛。”   给梅旗吹毛是心甘情愿,给猫吹哪门子毛?!戚铭砚心里念叨着,拿着吹风机,看着那只猫此时又小又瘦,脑袋也成了个三角形,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圆圆地瞪着。   “洗完了这么丑,跟个耗子似的。”   戚铭砚一开吹风机的开关,小猫又被吓得立起了尾巴,全身紧绷。   “给我吧,我去客厅给它吹,你洗澡吧。”   戚铭砚一听,总算解脱了。他在梅旗腿上垫了毛巾,把猫放上去,把吹风机插好递给梅旗。   澡洗完,戚铭砚把衣服都放洗衣机洗上了,发现梅旗还没给它吹完。他只开了最小的一档,耐心地给那只猫吹着,另一只手不停地安抚它,嘴里还念叨“快好了”。   “这可好,买来个祖宗。”   梅旗头也没抬地回了句:“我可没说要买。”   “你对人能有对猫一半温柔就好了。”戚铭砚嘟囔着,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梅旗瞪了他一眼,停下吹风机,又用手胡噜它的背。那小猫伸出舌头,舔起梅旗的手背来。梅旗被它舌头上的倒刺刮得有点疼,又有点痒,于是翻过手,用手指抚摸它的下巴,嘴里念道着:“小东西,叫你什么名字呢?”   “女王!”戚铭言喊道。 第25章 同居 六   25   两人的生活渐渐步入一个规律平稳的状态。早上戚铭砚买早饭,吃饭上班。下班回来做饭,吃饭,然后会出去跑步一小时。戚铭砚瞧梅旗心情好时会放个电影,或者有体育比赛了俩人一起看。梅旗不会主动提出去做什么,戚铭砚又怕太主动让他心烦。于是大多数情况下两人晚上都是各做各的事情。   打上石膏的日子过了半个月,梅旗已经快要疯掉了。   “我的腿已经瘦成两根杆了,再这样下去肌肉全没了,下周就去拆石膏吧?”   “没事,再慢慢练。”   “不行,下周必须去拆掉,我要走路。”   “也行吧,下周就开始做康复。”戚铭砚想了想,“我觉得应该买辆车。”   “买车干嘛?”   “每天打车去医院太麻烦了,买辆车可以开车带你去。”   梅旗猛地抬起头:“车钱也记账?“   “哈哈,我买,算我的。”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起来,随即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哥!是我!”   “是梅怡。”   戚铭砚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姑娘,梳着个马尾辫,五官生得和梅旗颇为相似,脸颊上多了一对酒窝,于是没了梅旗的冷峻,多了些活泼俏皮的气质。   “进来。”   梅怡见了戚铭砚也是一愣,听到梅旗在叫她,才跨步进来。   “这是你说的来照顾你的学生?”梅怡进门就一直盯着戚铭砚看。   “嗯,他叫戚铭砚。”   “你好,一直住在你的屋子,打扰了。”   梅怡笑了笑:“我还得感谢你帮我照顾我哥呢。他受伤了都不告诉我,今天我要来他才跟我说她受伤了,可恶死了!”说完梅怡走到梅旗跟前,端详他打了石膏的脚。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梅怡才发现卧在沙发上的那只猫。   “啊啊啊喵星人!!好可爱!!哥你什么时候又养猫了,竟然不告诉我!”说完梅怡抱起它就往自己脸上蹭,“啊好小哦!”   “买了没多久。”   “你怎么舍得买啦?”   “我买来送给你哥的。”   梅怡看了眼戚铭砚,撇嘴笑道:“你这徒弟真会拍师父马屁,而且特别在点子上。我哥最喜欢猫了。”说完梅怡忍不住亲了亲那猫的脸蛋。   梅旗说:“它还没打针呢,别瞎亲。”   戚铭砚看得也直乐,这兄妹俩都是一样的猫奴。   “它叫什么?”   戚铭砚回答:“女王。”   梅怡扑哧一声笑了:“应该是小公主吧?”   “不是,就叫女王。”   “哈哈好吧,女王大人。”   梅旗看着梅怡玩猫,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回卧室拿了个信封出来,交给梅怡。   “这些钱先给你,我手里没现金了,最近都没给人上课。过几天我去取些钱出来,你再来拿。”   梅怡接过来,往信封里看了一眼:“够我花到春节放假了。”   “哦,最近学校里在怎么样?学习还跟得上不?”   梅怡听完翻了个白眼:“就那样吧……我的成绩,走不了特长生的话,也只能去个三流学校了。”   “特长生好考吗?”   “也挺难的,”梅怡低头摆弄着女王,“惠子找了个关系,说是能去个211呢。”   “就那个跟你一块学古筝的姑娘?”   “嗯。”梅怡又叹了口气,笑道,“没事,有个学上就行了,管他什么学校呢。”   “什么时候报志愿?”   “下学期吧,过段时间二模,就按照那个成绩报。”   “哦,报志愿之前要跟我商量下。”   “知道啦。”   梅旗来到厨房,见戚铭砚在炒最后一道菜。   “麻烦你了,又要多做一个人的饭。”   戚铭砚边炒菜边说:“那这顿记账两百行不?”   “……随便你,欠了那么多,也没多大差别。”   “好嘞。”   三个人坐下吃饭,平时安静得只有体育新闻在出声的吃饭时间因为梅怡的存在而热闹起来。   “哎,当老师真好,受伤了就有人来给打工,这是什么待遇啊!”   “我这顿饭工钱200,都记你哥账上了。”   “200?”梅怡瞪圆了眼睛,“我出去点四菜一汤也不用200吧?”   戚铭言也瞪起了眼睛:“我这不是四菜一汤?你数数。”   “……那也不用200工钱啊。我哥给人上课很累的。俩小时也就挣二三百,是不是哥?”   梅旗只顾闷头吃饭。戚铭砚又说:“我也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了好不?一会儿我还得刷碗呢!”   梅怡听完,急得憋出一句:“你,你这菜炒得不行啊,还没我哥做得好吃呢。”   “梅怡。”梅旗的脸冷了下来。   梅怡瞥见戚铭砚用碗挡着脸,掩盖着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嘴不由自主地撅了起来。   这时女王嗖地一下窜上了梅旗的腿,双手扒在桌子边上,小声地“喵”了一下。梅旗便拿起桌上吃剩的鱼骨头放在手心里喂给它。   戚铭砚见了,起身去阳台拿起刚买的猫食盒,把鱼脑袋夹出来放进去,递给梅旗。   梅旗把手里的鱼刺也放进去,把猫食盒放在自己椅子底下,女王立刻跳了下去。   戚铭砚随手又递给梅旗一张纸巾擦手,见他够不到摆在自己这边的菜,于是端起盘子给他拨到碗里。   放了盘子,戚铭砚瞧见梅怡睁着眼睛一直斜眼瞥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一笑,也端起盘子给她拨菜。   “这顿饭200,值不?”   “你别逗她了。”梅旗瞪了一眼戚铭砚,笑着跟梅怡说:“你放一百个心,我还能被他坑了?”   梅怡刚要说话,身后梅旗的手机响了起来。梅怡回身拿过来,说道:“Y?Y是谁啊?”边说边把手机递给梅旗。   梅旗看了一眼,按了静音。   梅旗平时喜欢把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不经常拿在手边,电话打进来他才去接。现在腿脚不灵便,电话响了戚铭砚有时会帮他拿手机。这Y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隔几天就打来一次,梅旗经常不理,有时候被打烦了就接起来敷衍几句。   “干嘛不接?”梅怡说完皱起眉,语气严肃起来,“哥,你前两年借的钱都还上了吗?”   梅旗哭笑不得地说:“早还了。别瞎操心了。”   “那这是谁?女朋友?”   见梅旗没反应,梅怡将头探到梅旗耳边,试探地问:“追你的?”   梅旗缓缓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低了头又扒了两口饭。   “那也不对啊,追求者的话,肯定存的普通名字,不会是个Y。”梅怡笑嘻嘻地又凑过去,“前女友?”   戚铭砚见梅旗实在尴尬,插话道:“你这丫头,脑子放学习上就不会去三流学校了。”   “你!”梅怡听完立刻炸了毛,放了筷子要跟他理论。   “你什么你,警告你啊,你哥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洗澡都得靠我,把我得罪了可不明智。”   之后梅怡和戚铭砚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了嘴,梅旗终于可以安心地保持沉默。   吃了饭,送走梅怡,梅旗坐在沙发上玩猫。戚铭砚在旁边收拾桌子,笑着说:“这小丫头,挺好玩的,比你活泼多了。”   “你跟她倒是话不少,我以为你不爱说话呢。”   “你那么闷,我怕说多了招你烦。”   梅旗听完,抬起头,看见他已经利索地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高大的个子站在有些局促的厨房里显得很不协调。刚来时动作还是生疏的,明显平时在家也不做饭的人,没几天家务做得也是有模有样。明明也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在自己这却变得安安静静。他当初害怕突然进来个人,不习惯那种迁就和被打扰。现在看来似乎多虑了。戚铭砚在客厅里看电视都开得声音很小,除了必须要交流的东西,不会过于主动地和自己说话。只有当需要走动、不方便的时候,他才会过来,强硬地包揽自己的一切腿部动作。 第26章 对峙   26   进入一月底,项目不知怎么又多了起来。戚铭砚上周推掉了一次去新疆的出差,说家里有事走不开。一个礼拜没过,周一开晨会时,叶宣又说让他跟郭姐、Peter去内蒙投标。   戚铭砚不好在会上直接回绝,想着下来再找郭姐商量。   “又不去?上次不去你说的什么理由?”   “就说的家里有事。”   “好吧,你自己去说,注意换个理由。”郭姐摇了摇头走开了。   戚铭砚在一旁发愁,伍鹏说道:“就说你妈腿骨折了,需要你照顾。”   戚铭砚早想过类似借口,不能不说很完美,可他总觉得说不出口。   伍鹏忽然又抬起头,说道:“你离开三五天他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戚铭砚摇摇头:“不行。”   伍鹏低了头,没再说话。   戚铭砚试想着跟叶宣实话实说地可能性,到下班也还是没有进他的办公室。   他决定明天再说。于是坐地铁回到南边,想起梅旗让他买猫粮。之前他买的是一大袋子类似饼干的猫粮,梅旗偏说吃那个太单调,缺少微量元素,让他去买那种小盒子的肉罐头。   他换了一家宠物商店,见里面的确有各式各样的零食。他挑了几种,每样买了两三个,一结账发现要小100块。他笑着摇摇头,心想怪不得梅旗说养不起,果然费钱。   他拎着一兜子猫罐头,又去买了些菜,上楼,发现梅旗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伤的骨头还是韧带?”叶宣蹲在梅旗的脚边,看着他的腿。   梅旗闷闷地说了句“韧带”。   “断了?”   “没。”   叶宣才舒了口气站起来:“我就听你们俱乐部的小王说你受伤了,没想到这么重。”   戚铭砚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说什么,又听到叶宣垂着头说道:“那天……对不起,让你伤心。不然……估计也不会受伤……”   那天的心绪不宁,是因为叶宣?戚铭砚此时血呼呼地涌到头上来,此时又听他说:“我想着也没人来照顾你,这点钱,你请个护工。”   戚铭砚听到这推门走了进去。   “叶总,你那天,知不知道他下午有比赛?”   叶宣回过头,皱了皱眉。戚铭砚把手中的装满菜的塑料袋子放在桌上,转过身面对着叶宣:“回答我问题。”   相比突如其来进来的人,戚铭砚说话的语气更让叶宣不适应,他低沉地说了句“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比赛之前的心态最重要?为什么要刺激他?”   “你知不知道,他的腿,他的右手,是他的命?!”   戚铭砚说到这,胸口微微起伏,目光里是如火的怒意。   “对不起梅旗,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梅旗听完低了头,仍旧是一语不发。   戚铭砚怒火中烧地说完,见梅旗沉默的样子,理智才慢慢地回归。说到底,他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梅旗和叶宣二人目前是关系是什么阶段。梅旗是性子软,不会发火,还是对他恋恋不舍,余情未断,他根本无从知道。   想到这,他才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对面这位,还是他的boss。   三个人都沉默着。戚铭砚思索片刻,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无非就是个自作多情!   “下周的出差,我去不了。等他脚好了,你给我外派一年都没问题,这两个月别让我出差。”   说完戚铭砚又思考着自己被公司开除的可能性有多大。开除也没什么,再找工作就是了。   叶宣问道:“你在……照顾他?”   戚铭砚脱口而出:“我在追求他。”   叶宣听完,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第一时间转头向梅旗看去,见他同样惊愕地盯着戚铭砚。   戚铭砚说完,转身走到厨房,拿起刚买的猫粮,打开,叫了声“女王”。那小猫就从沙发上窜了下来,尾巴立得直直地。头先偏过来,用头顶狠狠地蹭他的裤脚,两只小耳朵都折了起来,随后是身子、尾巴,每个部位逐个地蹭过去,最后仰头看着他。   叶宣望着梅旗,见他的目光追着戚铭砚,眼睛里的惊讶变成了一种软软的、柔柔的东西。曾几何时,梅旗也曾这样看过他,在每次他开门发现是自己的时候。   许久,梅旗垂下眼帘,缓缓说道:“钱我以前没要过你的,现在更不会要。我那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没什么事,别再来了,也别给我打电话了。”说道一半儿,梅旗又停下来歇歇,似乎说每个字都要费很多力气,“你知道,想让一个人找不到,其实是很容易的。”   “我是听说你受伤了……”叶宣话说了一半,梅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足以将他的话打断。   “我理解你的选择……也没有怪过你。”   叶宣听到这,心脏终于像被人割开一般,鲜血淋漓。   “好,那你……好好的。”叶宣的声音微微地发抖,“小戚,你好好照顾他,出差……我让别人去。”   叶宣转身离开了,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屋里静得出奇。   戚铭砚蹲下身,把猫罐头倒在女王的盘子里,女王立刻着急地吃起来,嘴巴里发出了细小的咀嚼声。戚铭砚第一次知道,原来猫吃东西也是有声音的。   轮椅声在身后响起来,梅旗在身后说道:“谢谢你,做的这些。”   戚铭砚一边抚摸着毛茸茸的猫头,一边说:“你……不用有压力,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   梅旗笑道:“做饭吧,我好饿。” 第27章 陪伴 一   27   一周后的周六,戚铭砚买了辆SUV,拉着梅旗去医院。拆掉石膏,右脚终于见了天日。此时巨大的肿胀消散很多,但仍能看出与正常不同。大夫握住梅旗右脚,由上而下按压下来,并询问梅旗的感觉。按到踝骨侧下方的一块区域,梅旗都会皱起眉头喊疼。   “脚踝扭伤是最常见的运动损伤之一。通常受伤的是外侧的两条韧带。你的情况应该至少是II级的严重撕裂。”今天康复科的这位大夫倒是耐心地说了很多,“我们这边的统计中,外侧副韧带的损伤,陈旧伤甚至比紧急扭伤的病例还多。很多病人觉得崴了脚是小事,养几天就好。结果三四个月之后仍旧会有压痛、走路不稳、持续的僵硬感等症状,甚至有些会有软组织的增生,那时才来我们这里就很难治了。所以千万要重视,好好做康复训练。”   “你的体重倒是不重,但是韧带伤了,就要把踝关节的肌肉练好,增加稳定性。不然即使以后走路不疼,你踝关节的爆发力和稳定性都会差,也容易再次受伤。”   戚铭砚问道:“康复怎么做?在家能做吗?”   “可以在家做,每两三周过来复查一次。具体做法我来教你。”   之后大夫演示了环绕训练、抗阻的多个方向的训练、平衡训练、提踵训练等六七个训练动作。   “每个动作分三组,每天两次。很枯燥,一定要坚持。”   戚铭砚答应道:“呵呵,没问题,他就喜欢枯燥的训练。”   梅旗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用力转了个圈,发现外翻的时候疼得还是很厉害。   “然后每天可以泡泡脚、按摩一下,加强血液循环,防止增生。”   “好,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打球?”   “先别打了,可以慢慢地游游泳。”   “好。”   梅旗从诊室的床上下来,尝试着右脚着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能行吗?要不拄拐吧?”   “不拄,你没听大夫说现在要锻炼肌肉吗?我都要废了。”   戚铭砚只得拿着拐杖,放慢自己的速度,跟着梅旗往外踱。   “那就去运动下,反正没事做,要不去游泳吧?”   见梅旗一愣,戚铭砚又问:“不会?我教你。”   “轮得到你来教我?”梅旗撇了撇嘴,随即在嘴角荡出一个笑来,“去哪游?”   “我知道有个地方,人特少,还可以泡温泉。”   两人上了车,刚刚在医院里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开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家温泉度假中心。进去买了两条泳裤,换上,两人先来到一片温泉区。巨大的温泉区内种满各种热带植物,在各种植物的掩护下,有一个个形状各异、深浅不一的温泉池。   穿过温泉区,迎面的大厅里只有三五个人。大厅中央是一个标准的泳池。一侧是通透的落地窗,阳光把一池蓝水照得摇摇晃晃、波光粼粼,一眼就可以望到池底。   “好爽,没人。”戚铭砚兴奋起来,“你小心点,别摔了。”   “嗯,不用管我。”   “那我去游了?”   “嗯。”   戚铭砚于是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梅旗眼见着他扎入池底,下身由腰部带动腿部上下起伏摆动,在池底迅速向前窜去,身体因为被光折射而闪着奇异的光泽,像一只发光的鱼。   梅旗一笑,小心翼翼地走到池边,坐了下去。   戚铭砚一口气上来,已经到了池子中间。   “嗨,快下来!”   梅旗小心地跳了进去。冰凉的池水立刻涌过来,短暂的适应之后,梅旗先尝试着游起了蛙泳。因为四周舒缓的浮力,脚踝即使稍加用力也不会觉得很疼。梅旗全身上下无不舒适放松,自在惬意。运动成瘾的人被禁锢之后会生不如死,梅旗此刻就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双腿蹬水之后便得到了稳定的前进速度,失去了一个多月的行动自由此刻在水中重新获得,并且更鲜活更真实。全身僵化了许久的血液再次运动起来,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活,每一根神经都被触动。   梅旗游到对岸,见戚铭砚在旁边等他。   “能游吗?脚疼么?”   “能,不是很疼。”   戚铭砚兴奋起来:“那就好,来比赛!”   梅旗笑道:“你跟个残废有什么好比的?”   “那也要比,我要赢你。走啦!”说完戚铭砚就冲了出去。   梅旗摇摇头,也跟了上去。两人都是自由泳游回去,戚铭砚像艘小快艇,双腿快速有力的打起了水花,没多久功夫就到了对岸。扭头往回看,见梅旗被他甩下很远,开心地笑起来。   “我赢喽!”   “呵,小孩子。”梅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息已经乱起来,“体力现在也不行了。”   “当初谁跟我说什么‘别游蛙泳,太轻松’来着?”   梅旗蹬了他一眼,转了个身,仰面躺在水上,放松了腰部,双腿缓缓地上下摆动起来,慢慢再次向对岸游去。   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梅旗戴着泳镜也觉得刺眼,于是闭了眼,躺在水面上。   戚铭砚一扭身,看见梅旗躺在不远处,全身亮白,沐浴在金光之中,手脚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度放松潇洒。于是游上前去,在他身边缓慢地踩水,细细地打量他。   梅旗发觉左侧有声音,扭过头,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身影超自己身体下方的池底窜去,忽然右侧又有了响动。戚铭砚又从梅旗的右侧钻了出来。   “你在干嘛?”   “舒服么?”   “什么舒服么?”   “这样躺着晒太阳舒服么?”   梅旗一笑,小声说了句“舒服”,说完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那我去游了?你慢点,别太用力。”   “嗯。”   梅旗大概游了十几趟,觉得有些累,于是上了岸,在靠窗一侧的躺椅上晒太阳。   戚铭砚此时在泳池里游起蝶泳来,宽大的后背伸展开,双臂由下向上兜转起来,腰部随着用力一挺,后腿也顺势荡过去。背部的倒三角的形状完全展露出来。每一次抬头时,双臂打开,像雄鹰展翅;入水后身体波浪一样向前挺近,又像只灵巧的海豚。整个泳池被他快速有力的动作翻出层层波浪。   梅旗歪在躺椅上,一只胳膊杵着脑袋,歪着头看他游泳。   一直到阳光渐渐柔和起来,泛出橙色,整个大厅除了他俩已经空无一人,戚铭砚才从水中钻出来。   “游了多少?”   “不记得了。”戚铭砚有些气喘地走过来,站在梅旗眼前,腹部和胸部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运动而处于充血状态,更显得清晰饱满。   “走吧,回去。”梅旗起身,找了条浴巾围在身上。   “今晚住这怎么样,这边有酒店,晚上就去那边泡温泉。”   “女王还饿着。”   “它比猴都精!早就会自己趴猫粮袋子了。”   “不住,贵。”   “我请你。”   “不用。”   梅旗一瘸一拐地已经走了回去,戚铭砚只得跟了上去。 第28章 陪伴 二   28   康复训练、泡脚、按摩成了梅旗最近的生活主题。戚铭砚第一次把他的脚捧在怀里的时候,梅旗十分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直直地撑在身体两侧,全身也直挺挺地紧绷着。戚铭砚索性把他另一只脚丫子也搬了过来,两只脚放在一起比对。左脚的脚腕纤细,踝骨圆圆地突出着,右侧的曲线却没有那么分明。踝骨的下侧明显厚了一块。   戚铭砚用手按了按:“疼么?”   “有点。”   戚铭砚先用拇指慢慢轻按伤处,然后逐个按了脚上的几个穴位。梅旗立刻感觉到了酸胀。   之后戚铭砚一手扣住梅旗的脚后跟,另一只手缓缓转动脚掌。   梅旗盯着自己的脚,问道:“好了吧?”   “没有,还差最后一步。”说完戚铭砚用两个之后逐个捻压起他的脚趾。   “按脚趾头干嘛?”   “这个推拿疗法里写的啊,我也不知道。”   梅旗没法,低着头继续盯着戚铭砚的手。原本白皙的右脚此时浮出一层粉红色,整个脚掌甚至右腿都渐渐地热了起来。   戚铭砚又握了握他的左脚:“这只好凉,也给你按按?”   梅旗立刻抽回双腿: “不用。”   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月,梅旗走路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已经可以站在台阶上做提踵训练,在平衡板上也可以用右腿坚持两三分钟。一个星期两人还坚持去游两次泳,梅旗的体力也渐渐地有了一些恢复。   转眼到了二月,临近春节。梅怡有天打了电话过来,说周五补课就会结束,要放假回家。   “梅怡明天回来,他们要放寒假了。”   “哦,那我明天回家。”   梅旗没说话,打开电视,此时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场篮球赛。   戚铭砚把厨房收拾好,走过来坐在梅旗旁边。   “你现在自己能走了,本来我也该走了。”   梅旗盯着电视说道:“嗯,好。”   “你坚持做康复,不能断。”   “嗯。”   戚铭砚端来一盆水让梅旗泡完脚,之后再次捧起他的双脚端详起来。发现此时他的左右脚已经看不出差别,两只脚从脚踝到脚掌,有了相同的凸出与凹陷。脚掌粉白,脚弓处凹下去,又在前脚掌出收回来。十根脚趾干净整齐地排在一起。   戚铭砚笑道:“现在的样子完美了。”   梅旗听完,脚趾不自然地扣了起来,低了头,把双脚收回,放进了拖鞋里。   “我不在你也自己按按。”   “嗯。”   “我春节可能要跟父母回老家,等我回来,兴许你就可以给我上课了呢!”   “哦。”   “你欠了我好多钱,得赶紧还啊。”   梅旗笑了笑,说道:“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梅怡拖着两个大包回了家。一进家门,看见梅旗在厨房做饭,戚铭砚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哥,小戚哥。”   戚铭砚一笑:“呦,嘴这么甜了?”   “本来就这么甜啊,你要走了?”   “嗯,我一会儿吃了饭就回去了。”   梅怡跑到厨房:“哥今天你做饭啊,太好了。”   “太久没做了,连油盐酱醋放在哪都找不到了,呵呵。”   “你不是不爱吃我做的吗?你哥听你回来了才下厨的。”   “没有啦,说着玩的。”   三个人坐下吃饭,戚铭砚叮嘱梅怡:“你要监督你哥做康复,做按摩,知道吗?”   “哦,他那么大人了,还用我监督啊。”   戚铭砚又叮嘱梅旗:“猫粮在冰箱上面,冰箱里还有昨天买的蛋糕,你别忘了吃。”   梅旗低头“嗯”了一声。   梅怡打趣道:“小戚哥,你这么不放心,你带他一块走不就完了。”   “好啊。”戚铭砚扭头问梅旗:“你跟我走么?”   梅旗拿着筷子的手一滞,瞪了戚铭砚一眼,继续低头吃起饭来。   “看,他不走。”戚铭砚冲梅怡无奈地耸了耸肩。   梅怡昂着头,骄傲地说: “他是舍不得我哦。”   三个人吃过饭,戚铭砚拿着自己的东西道别。梅旗起身要出去送他。   “你别出来了,下楼上楼不方便。”   “没事,现在走路没问题了。”梅旗说完,拿起外套穿上。   “我也去。”梅怡也走了过来。   于是三人下了楼。楼外很黑,几盏昏暗的路灯立在路边。戚铭砚把东西都装上车,自己也上了车,拉下了副驾上的玻璃。   他扭过头,看到梅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颗黑漆漆的眼睛里反射着两点橙色的光亮。   “回去吧,回头来看你。”   梅旗勾了勾嘴角:“好,拜拜。”   “拜拜。”   梅旗盯着那辆车的两盏尾灯,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才转身上楼。   回了屋,梅旗觉得没事可做,于是打开电视机。梅怡陪他看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玩电脑去了。客厅里一下子空了。   梅旗找到了手机,放在茶几上,叫了声“女王”。女王跳上了他的腿,随后在他大腿上卧了下来,一下一下地开始舔自己的毛。   梅旗抱着它,继续看着体育频道。戚铭砚在的时候,电视更是永远也不用换台,两个人几乎都没有拿遥控器的习惯。   梅旗无意识地看着电视里汽车、啤酒、运动鞋广告。忽然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我到家了,晚安。”   梅旗对着手机笑了起来,也敲了个“晚安”回去。 第29章 分离 一   29   梅怡这次回来,梅旗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变化。白天有时会拿着手机躲在屋里打电话,平时也是不停地和谁聊着天。梅旗估计她是真的恋爱了,又问她期末的二模考得怎么样,梅怡苦着脸说了句“不怎么样”。   “那还不赶紧去看书?”   “知道了。”   梅怡坐在写字台前学习,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梅旗拿她没办法,见她对着手机一会儿笑,一会儿噘嘴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这几年的春节,虽然都只是兄妹俩两个人一起过,但每次梅旗还是会把屋子打扫一遍。这点还是跟母亲学的。现在脚能走路了,梅旗又彻底收拾了屋子。打扫客厅的时候,看见茶几上的本子里夹着一张纸,他好奇地拿起来看。   “第一次看病:830.8   第二次看病:1659.3   轮椅:950   拐杖:150”   这以后,是戚铭砚记录的每天的菜钱,精确到毛。   最后戚铭砚还没忘给他算了总账:   “总计:   医疗费:5927.3   菜钱:2548.6   蛋糕零食:325.9   女王的花销:529.5   其他:650   一共欠债:8177.5   需要给我上课:16.355小时   备注:菜钱算我一半,蛋糕零食都是你吃的,女王的都算我的。 “   梅旗看到最后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临近年关,公司里的项目却都没有停滞。戚铭砚想请两天假提前回老家过年。据说往年春节前请假领导都会痛快的批掉,但这段时间的确太忙,戚铭砚心里也没了底,犹豫着进了叶宣的办公室。   自从那天叶宣在梅旗家三个人打开天窗说了亮话,戚铭砚能感觉到他和叶宣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尽管两人仍旧想继续之前简简单单的领导与下属到关系,但说话时的感觉,相对而视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坐。”叶宣抬头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又埋头写着什么。   “叶总,我想请两天假,大年二十八、二十九,提前回老家过年。”   叶宣没理会他说的话,问道:“大庆那个项目的标书做的怎么样?”   “在做。”   “唐山那个呢?”   “做好了,刚给郭姐发过去。”   “发给我。”   “好。”   戚铭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食指不停地轻敲着。   “之前新疆和内蒙的项目可能都没有拿下来。”   “哦。”   “大庆和唐山这两个项目必须要拿下一个,明白么?”   “知道了,我们尽力。”   那两个项目自己都没有跟着去投标,戚铭砚自觉理亏。作为领导这样发难,也是无可厚非。   叶宣写完了手中的东西,终于抬起头,问道:“梅旗的伤……怎么样了?”   戚铭砚万万没想到他会在工作时问这种问题,回答说:“好了不少,能走路了。”   “哦。”   之后两人都沉默着,叶宣等了会儿又开口说道:“这几天好好把那两个项目标书弄弄,不要提前走了。”   “好吧。”   戚铭砚从叶宣办公室出来,伍鹏过来问:“叶老大心情如何?我也想跟他请假。”   “大姨夫来了。”   “……那算了。”伍鹏叹了口气,又说,“昨晚下班后他还发了邮件,说要举行婚礼答谢宴呢,怎么睡了个觉大姨夫就来了?”   “是吗?”戚铭砚还没来得及看邮箱。他点开邮件,果然昨晚7点多,叶宣发了邮件,将会在下周携夫人请部门的同事吃饭。   “哎,你给多少红包啊?”   “不知道,大家给多少就跟多少呗。不过不想去吃饭。”   “领导请你吃饭你居然拒绝?这么不给领导面子? ”   戚铭砚轻笑一声,他和叶宣之前还用的着刻意维持某种友好的关系吗?在公司是上下级、同事,自己把该做的工作做好,下了班还是不要走动为宜,毕竟两人谁看谁都不那么顺眼。   于是戚铭砚让父母先回去,自己三十那天再开车回去。   戚铭砚的老家在西部一个城市,开车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距离。尽管戚铭砚上了大学就没在家住过,周末也不经常回家,但每年的春节还是要和父母一起回老家。   上完最后一天班,大年三十一大早,戚铭砚开车出发,中午的时候到了老家。   老家的亲戚很多,包括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在内的一大家子都在农村老家。如今的农村条件比城里还要好,每一家都盖了小楼,屋里都是开阔敞亮。老人喜欢热闹,于是一大家子人过年是必须要回去的。戚铭砚小时候由奶奶带大,和她的关系甚至比跟父亲都要好,回到家就围着奶奶说个不停。   “小砚,你是不是又长高啦?”   戚铭砚一笑:“哪有啊奶奶,我都25岁了,还能长个儿?”   “小砚,你啥时候给奶奶带回个姑娘来?”   “奶奶,你有好几个孙女,还要姑娘干嘛?”   老太太瞪着眼睛说:“嘿,奶奶要孙媳妇啊。”   戚铭砚一指旁边的哥哥和弟弟们:“你有这么多孙子,管他们要。”   “臭小子!”   戚铭砚一边说笑,一遍拿着手机,对着一家子人随便拍了个小视频,发给了梅旗。   “我到老家了。”   梅旗回的很快:“家里这么多人。”   “嗯,爷爷奶奶孩子有六个孩子,孙子辈儿的更多。”   “好幸福。”   戚铭砚看到这三个字,才意识到梅旗那里可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他和梅怡两个人。父亲再婚,肯定不会回去,他俩也不可能去父亲家。戚铭砚心里突然一阵酸涩。他是真心地想跟梅旗分享自己的生活,梅旗看到这些会不会不开心? 第30章 分离 二   30   “哥哥,咱们去放炮吧!”戚铭砚最小的一个表弟还在上小学,这会儿跑过来喊他。   “好。”   于是戚铭砚把手机揣进兜里,兄弟姐妹七八个人出了屋。   老家的村子里有一家制造烟花爆竹的厂子,卖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烟花。每年过年,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乐翻了天。戚铭砚带着几个人进去买了不少。年纪小的就分给他们安全的小烟花,类似点着绕圈的小汽车、在地上翻跟头的小火轮、拿在手里滋滋冒小火星的条状烟花。另外戚铭砚看到这里有卖直径几乎有碗口粗的大型礼花。他兴奋地买了好几箱。估计在北京卖的烟花很难有这么大的,不知道点燃升空之后是什么样子。   戚铭砚又在外面放了几挂鞭炮,想了想又给梅旗发了个消息:“买鞭炮了吗?”   他回了屋,父亲又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戚铭砚的父亲是个律师,自己开了个律所。但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戚铭砚死活不学法律,毕了业也是自己出去找工作。父亲开始很不满,后来也就由他去了。戚铭砚一边跟父亲聊天,一边还要应付着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诸如“挣多少钱”、“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买没买房”之类。他隔一会儿看下手机,终于一个多小时之后等来了梅旗的回复。   “没买,刚睡了个觉。”   大年三十这天的下午睡觉?戚铭砚问道:“准备晚上熬夜么?”   “没有啊,熬夜是小孩子干的事情。”   戚铭砚除夕这天倒是经常熬夜,看完电视出去放炮,之后跟兄弟姐妹几个人打麻将一直打到天亮。初一一早再出去拜年,反正每年过春节他都很兴奋,玩得很开心。   “我每年都会熬夜啊。”   “所以说你是幸福的小孩子啊。”   戚铭砚看完这句心里有点憋闷,他看不到梅旗的表情,猜不到敲这句话时的心情,是兴奋地在和他聊天抑或是觉得他无聊了随便打趣一句,他都不得而知。本想跟他聊聊天,可聊着聊着就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有点焦躁,一种无法掌控的距离感冒了出来。他想问问他,家里是不是很冷清,和妹妹两个人在家都做了什么,包没包饺子。可转念一想,问了之后说什么?兄妹两个人在一起过年,能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天一擦黑,全家人开始吃年夜饭,三张圆桌摆在客厅里,菜都已经陆陆续续上了。戚铭砚说了句“回来吃”,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外面去放那个大礼花。三五个弟弟也跟着跑了出来。   戚铭砚搬出一箱,一箱是三排,每排6个桶,每一个桶里是一响。他点燃了引线,和围在周围的孩子们一起抬头看着墨蓝色的天空。   随着第一声响动,天空中出现了一朵红色烟花,无数根红色线条窜到最高点,又朝四周下落,烟花盛开,并渐渐地变成了金黄色,布满了头顶一整片天空!   “哇!好漂亮!”小孩子们都兴奋起来。   第二响,是个一条条银色丝带,快速地朝上方中央飞去,短暂的安静之后,是几乎同时响起的巨大声响,头顶瞬间出现了数十个炸裂开的红色光球。   戚铭砚也从没亲眼见过如此绚烂的烟花,拿出手机,想录下来,一着急索性直接点了梅旗的视频通话。   接二连三的焰火在空中盛开,戚铭砚拿着手机,焦急地等梅旗的接通。   响了十几秒,画面中出现了梅旗清秀的脸。   梅旗此刻显得安静而温柔,下午戚铭砚猜测了他的无数种表情,都没有猜到是现在的这一种。戚铭砚心底突然像被塞满了棉花,柔软又温暖,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竟觉得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你那里好吵啊。”等了会儿,梅旗先开了口。   “哦,在放烟花,刚想给你看,特别好看。”戚铭砚抬头望向天空,此刻那箱烟花已经响了一多半。   “看到了吗?还会变颜色,特别大。”   “嗯,不是很清楚。”   夜间的能见度很低,通过手机不算太好的摄像头和移动网络传输,原本鲜艳璀璨的烟花看起来也就没那么精彩了。   “哦,”戚铭砚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梅旗,问道,“在做什么?”   “看电视。”   “吃饭了么?”   “嗯。”   “包饺子吗?”   “面和馅都弄好了,一会儿包。”   “哦,坐着包,别站那么久。”   梅旗一笑:“可我得擀皮啊,梅怡不会擀。”   “哦。”   此时烟花终于放完了,戚铭砚把手机换成了前摄像头,画面里也出现了自己。   梅棋见了他,眼睛弯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发丝被背后橘黄色的灯光打上了金色。   发自内心的笑是能被对方感受到的,也许只有真正的喜悦才是打开脸上某些秘密肌肉的钥匙。此时此刻戚铭砚是记忆中第一次感受到,梅棋见了他,是特别开心的。   戚铭砚随即也笑了起来,心脏却突突突地狂跳着,像第一次在决赛里和梅棋比赛那样狂跳。   “哥哥,再点一箱吧!”   “不点了,回家。”   戚铭砚视线又移到梅棋脸上,说道:“先挂了,一会儿再说。”   “好。”   戚铭砚把白天买的几箱子烟花全搬到车上,想了想又藏在了后备箱的最里面,用旧衣服盖了起来。随后跑回屋里,屋里一大家子人喝酒、说笑,好不热闹。戚铭砚走到中间,趴在奶奶耳朵边上说着什么。老太太满脸疑惑,戚铭砚又再次跟她解释。   随后他穿好外套,拿了车钥匙,走到父母跟前。   “要去哪?”   “回北京。”   母亲听了立刻急了:“现在?”   “嗯。”   “还没吃饭呢?”   “回去吃。”   戚铭砚的父亲满脸怒意,刚要说话,老太太笑着说:“别管他,让他走吧。”   戚铭砚给了奶奶一个飞吻,转身向屋外跑去。他开着车,将导航的目的地设成了400多公里以外的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家,在大年三十的7点钟,一路狂奔而去。 第31章 表露 一   31   除夕夜的高速路一路无车,两边是荒凉萧瑟的黄土丘陵,黑夜中一条条黑漆漆的巨大阴影一个接一个地袭来,有如嶙峋交叠的龙爪。戚铭砚打开远光灯,凭借着高速路肩上小小的反光板来感觉路的走向。   等到四周地势逐渐平缓,时间已经到了夜里10点半。戚铭砚这天已经开了7个多小时的车,此刻他却感觉不到疲惫。路上也渐渐可以看到其他车辆,两旁有了稀疏微弱的灯光。   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戚铭砚忽然远远地望见前方横跨着的大型收费站,从左到右有足足二十个通道。收费站上方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北京。   长途奔袭的终点,他从未觉得这两个字像今天这样亲切。   此时导航仪里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您已进入北京市。”   戚铭砚忽然想到一句话。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他无声地一笑,开过了往常拥堵两三公里,此时却车辆稀少的收费站。   再往前,是个车辆检查站。戚铭砚没有春节入京的经验,看见前面站了一个警察,逐一盘查进京车辆。   “哥们儿,过年好。”他把车开过去,递了两包中南海过去。   那警察看了眼后备箱里的烟花,摆了个通过的手势。   除夕夜的京城一路畅通,戚铭砚沿着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的长安街一路向东,之后向南,路过他和梅旗练球的球馆,穿过那条他走了无数次的街。这条街上哪家饭馆的菜做得好、品种最齐全的宠物用品商店在哪里、哪个超市的菜最新鲜,他都一清二楚。他在这里付出的时间和感情甚至比自己家还要多。   戚铭砚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此时街道上方的天空中都是漫天盛开的烟花,耳边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爆炸声。   “这个捏的行不行?”梅怡手里拿着刚捏好的一个饺子,递到梅旗眼前。   “这边还开这口呢,再捏一下。”   “哦,好难弄啊。”   梅旗一边擀皮,一边笑着说:“这么大姑娘了,饺子都不会捏。”   梅怡嘻嘻地笑道:“还不是你惯的?”   电视机里传来一段热烈的舞蹈音乐,已经接近午夜0点,楼外的爆竹声也越来越响。   每年的除夕夜,兄妹两个都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过,看晚会,包饺子,听着窗外的鞭炮声。他家窗外是一片平房,视野很好。于是梅怡很喜欢在窗前看烟花。这一夜如同平时的每一天一样,两人谁也不会提及父亲。刚开始的一两年,两人还觉得太冷清。现在可能是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两人低头包饺子,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等了片刻,敲门声再次响起。   梅怡一皱眉:“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 梅旗摇摇,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阵冷风就窜了进来。梅旗抬头看去,见戚铭砚站在门口,笑着对他说:“过年好”。   梅旗瞪着他,大脑一时短路,嘴也微微张开,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戚哥!你怎么来啦?”梅怡先在屋里喊了起来,随后女王也嗖地一下蹿过来,绕着戚铭砚的腿乱转。   戚铭砚笑着小声说:“让我进去啊?傻了?”   梅旗这才回过神,把戚铭砚让进屋里。见他利索地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之后快速地找到自己的拖鞋换上,又抱起女王亲了亲。   戚铭砚问梅怡:“ 不欢迎我? ”   “当然欢迎!你不用跟你爸妈过年吗?”   “不用啊,他们那边人很多。”   梅旗见他走进浴室洗手,于是跟了上去,趴在门框上,小声问道:“你……不是在老家吗?”   “嗯,又回来了。刚跟你视频完,就往回走了。”   梅旗盯着他,又小心地问:“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戚铭砚在梅旗面前曾经找过无数蹩脚的借口,诸如“两个蛋糕打八折”,“送给表妹的她不喜欢”之类。这一次,他再也不想说谎了。   “想你了。”   梅旗听罢一惊,脸上似笑非笑,随后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   戚铭砚见他侧着头,一侧的脸颊面向他,脸颊上居然沾着不少面粉。   “不信?那回来帮你擀皮行吗?”   梅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弄的脸上都是面?” 说着戚铭砚伸手帮他擦去脸上的面粉,手指触到他的皮肤,光滑温热。   梅旗不好意思地照了照镜子,自己也擦了起来。   “走,包饺子。我都饿死了,晚饭都没吃。”   戚铭砚擀皮,三个人接着包饺子。时钟刚好转到0点,电视里的春节晚会响起新春的倒计时,窗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   “你们怎么才弄这么点饺子啊。”   “40多个饺子还不够你吃的?”   “我这都快12个小时没吃饭了。”   “我们一人尝一个,剩下都是你的。”说着梅旗连忙烧水,把包好的饺子下锅煮上。   十几分钟后,梅旗把饺子端上桌。一个个半圆形的饺子像活蹦乱跳的小白鱼,在盘子里呼呼冒着热气。   梅旗和梅怡两人晚饭都吃的不少,这会儿只尝了一两个,之后就看着戚铭砚足足吃了30多个才罢休。   梅怡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每年的饺子和剩下的年夜饭我们得吃好几天。”   “好吃吗?”梅旗问道。   “特别好吃。”戚铭砚对他一笑,起身说,“走,去放花。”   “啊?有烟花?”梅怡问道。   “有好多,你没见过的超级大的,走!”   “耶!”梅怡兴奋地穿上衣服,冲了下去,“你们快点!”   梅旗笑着摇摇头,也穿上外衣,和戚铭砚两人往外走。   “这几天脚怎么样?”   “好点。”   “做康复了没?”   “做了。”   梅旗锁了门,转过身。戚铭砚站在两级台阶下,抬头看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在这之前的两个多月,戚铭砚从开始的背着梅旗上下楼,到后面搀着他,扶着他。似乎这是两人都熟悉的动作,而今天的这一次,好像又有些不同。   戚铭砚的手一直伸着,看着他,眼神里有着义无反顾的信念和坚韧持久的耐心。   梅旗一笑,将右手放在了戚铭砚的手里。 第32章 表露 二   32   戚铭砚握住他的手,不像之前那样用力托举着,而是握着他的四根手指。梅旗低头看着台阶,被戚铭砚牵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两个人走到楼门口,听到梅怡在喊:“快点啊你们!”   梅旗立刻吓得往回抽手,戚铭砚立刻握紧他,却仍被他挣脱了出来。   戚铭砚一笑,便不再管他,快走几步打开后备箱,把烟花拿了出来。   “哇,这么大!”梅怡迫不及待地把烟花放在路中间平坦的地方。戚铭砚拿出一个打火机。   梅怡立刻抢了过来:“我来。”   梅旗见他俩在摆弄烟花,于是站在几米开外的路边看着。   很快巨大的焰火就在头顶盛开,整条街都被罩在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繁花之中。   “真漂亮!”   梅怡旁边围了一群小孩子,大家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样大的礼花,玩得不亦乐乎,吵着要戚铭砚把车里所有的烟花都搬出来。   戚铭砚给他们把烟花都摆出来,嘱咐梅怡要小心。之后转过身,看见梅旗站在街边的角落里,盯着他们这边看。他走过去,站在梅旗的旁边。两人抬起头,等着梅怡点燃引线。   “你怎么和家里人说的?”   “说什么?”   “说你今晚要回来。”   “首先呢,要搞清楚谁说了算。虽然爷爷和我爸都在,但是明显是我奶奶说了算。”   戚铭砚得意地笑起来。梅旗于是歪着头听他绘声绘色地说着话。   “我跟她说:‘奶奶,我想回去了’。”   “奶奶吓一跳,说:‘这会儿回去干嘛啊?’”   “我就对她说:‘奶奶,我要回去找我的心上人。’”   戚铭砚说完,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目光有如古井深潭,沉静而温柔。   “嘭”的一声,一朵蓝色烟花在头顶炸开,分裂成无数个金色光束,像万道流星划落,如幻如梦 。   梅旗忽然一阵恍惚,待心脏跳动正常之后,握住了戚铭砚的手。   戚铭砚一笑,将两人的手都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足足玩了快一个小时,几箱子烟花才都点完。三个人回到屋里,见女王被吓得钻在沙发底下,嘴里发出呜呜地声音。   “放炮声太响了,被吓坏了。”说着梅旗抱起它,放在怀里安抚。   “哥,你那屋安静点,把女王抱到你床上睡吧。”   “嗯。”   “嘿,那我睡哪?”   梅怡立刻说道:“你睡沙发吧,我哥睡眠不好,睡觉可轻了。”   “白给你买烟花了,关键时刻你还是向着你亲哥哥。”戚铭砚看了眼梅旗,见他忍着笑,低头抚摸着女王的背。   “好吧,睡哪都行,我要困死了。”   三个人第二天去逛了庙会,之后的几天又去滑雪、泡温泉。初四的一早,梅怡又吵着要去看电影。   “好啊,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戚铭砚和梅怡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手机上的影讯。   梅旗问:“平时怎么没听你说要去看电影?”   梅怡一撇嘴:“跟你去看?闷都要闷死了。”   “哈哈,现在说我好了?谁那天让我睡沙发来着?”   梅怡笑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忽然说道:“不看了,我今天有事出去,晚上回来。”   “喂,耍我呢?”   “不行,真的有事。”   戚铭砚问道:“男朋友?”   梅怡一笑,拿起包穿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小鬼头。”戚铭砚扭头看向梅旗,“还看么?”   “跟我有什么好看的,闷都闷死了。”   “这话是你妹妹说的,我可没说过。”戚铭砚拿过梅旗的外衣递给他,“走,去看电影。”   两个人进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里面人山人海。买票的队伍在大厅里绕了好几个弯。   “我去买票,你去那边等我。”   梅旗站在大厅的一侧等着,过了二十多分钟,还不见戚铭砚过来。周围几乎都是情侣,大厅里十分嘈杂。梅旗四下张望,却找不到戚铭砚的影子。   他又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他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太吵了,可能听不到电话响?   他走到买票的地方,逐一看了每一排队伍,都没找到人。又在大厅里绕了两圈,最后没办法,又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等。   又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梅旗再次拿起手机拨戚铭砚的电话。电话刚响了两声,他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从前面走了过来。   梅旗挂了电话,冷着脸问:“你去哪了?买票买了40分钟?!”   “我给你发消息了……”   梅旗气得拿出手机:“发哪了?我找了你半个小时了!”   “可能信号不好。我去那边买吃的了,又排了好久的队。”   梅旗的音调都高了上去:“买哪门子吃的?!”   戚铭砚一愣,说道:“先进去吧,要开始了。”说完转身往里走。   梅旗跟上去,两人进到放映厅,找到位置坐下来。   大屏幕上已经响起了片头曲,梅旗刚坐下,戚铭砚递过来一大桶爆米花。   梅旗扭过头,见戚铭砚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梅旗拿起一粒放进嘴里,甜蜜的焦糖味道。他吃了一会儿,扭头见戚铭砚仍旧沉着脸,一语不发。   梅旗拿起一粒爆米花,递到戚铭砚嘴边。戚铭砚一歪头:“不喜欢吃。”   梅旗不由分说地把爆米花塞进他的嘴里。   戚铭砚边吃边凑到梅旗耳边,说道:“你太厉害了,怪不得你妹妹都不愿意跟你出来。”   梅旗心底一软,小声说:“别生气。”   戚铭砚笑了笑,把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朵上:“你就不能对你徒弟温柔点?”   梅旗半边脸都烫了起来,又不敢扭头看戚铭砚,低了头,用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戚铭砚搬开两人中间的扶手,伸出手臂把他揽了过来,又拉开他的手,凑到他的脸上:“别再凶我了,我怕你。”   梅旗完全陷在了他的怀里,甜蜜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全身。他转过头,用鼻尖蹭着戚铭砚的嘴唇,之后歪过头,慢慢地亲了上去。 第33章 表露 三   33   戚铭砚从头到脚麻了个通透,无数次趁梅旗不注意观察过他的嘴,此刻发觉比想象的还要柔软和湿润。他伸出舌头,探进了梅旗的口腔,随即尝到一股甜香味道。   戚铭砚一只手用力抱紧他,更深地吻了起来。   梅旗被他弄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无意中睁开眼,看见坐在旁边的人正在朝着他俩看,他吓得用手抵住戚铭砚的肩膀。   “小砚……”   戚铭砚停下来问:“嗯?”   “有人在看。”   “刚叫我什么?”   “小砚。”   戚铭砚一笑:“以后都这样叫我吧。”说完放开了他的嘴,却仍旧把他圈在怀里,下巴贴着他柔软的头发。   “我明天得回去了,爸妈回来了,要去串几家亲戚。”   “哦。”   “节后上班第一天就要出差。”   “哦,我节后也去上班了。”   “给人上课小心点,先别做大的动作。”   梅旗答应了一声,用头蹭起他的脸和脖子来:“下午去打球好不好?”   “打球?再等等吧?”   “太久没打了,我怕我忘了。”   “怎么会忘呢?”戚铭砚拿起他的右手,“又不是用脑子打,轻重力度、拿捏控制,全在这只手上,是肌肉记忆。”说完戚铭砚又把他的手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你才不用脑子打。”梅旗笑着问,“看什么呢?”   “看看你这个小胳膊爆发力怎么那么猛。”   “你不陪我我就找别人去打。”   “陪陪陪,去给你当陪练。”   两个人下午来到球馆。戚铭砚上一次和梅旗打球还是跟他上课。第一次和他比赛时除了崇拜,还带着嫉妒。后来跟他学球,到了今天,心情和心态都已经变了很多。又是时隔多日,见梅旗穿上球衣短裤,恍惚之间就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当初心里的感觉全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干嘛一直盯着我?”梅旗一边换鞋一边问。   “没什么,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你。”   “第一次见我?”梅旗歪过脑袋,“是什么时候?”   “前年年底那次比赛。我没参赛,就在观众席。”   两个人边说话边做起热身运动。   “这样啊。”梅旗笑道,“然后呢?就喜欢我了?”   “嗯,就喜欢你了。”   “切。”梅旗盯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下,“人家说了,‘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戚铭砚一皱眉:“见色起意?”   “嗯。”   “说的太他妈对了,就是见色起意!”说完戚铭砚想伸手去搂他,被梅旗挡了一下跑掉了。   “打球!”   “打就打,你输了别哭啊。”   两个人拉了二十分钟高远球,梅旗就喊着要开单。戚铭砚扭不过他,你一拍我一拍地打起来。戚铭砚见他位置都没有做到极限,右腿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于是根本不敢用全力。怕他后退不方便,后场球都离着底线老远;网前更是怕他右脚再承受过多冲击,球都给他回到很舒服的位置。   梅旗知道他在让着自己,脚上虽然不敢做得太极限,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留情。适应了十几分钟,他手上的感觉越来越好,发力泄力、搓捻弹勾,无一不通过手腕和五根手指精准无疑地传到球上。球前后左右地在戚铭砚这边飞来飞去。戚铭砚正常打也不占优势,何况又顾忌梅旗伤势。场面很快就出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梅旗很快大比分取胜。下来两人喝水,梅旗没说话,只是斜眼瞟着戚铭砚,得意地笑了起来。   戚铭砚无奈地说道:“跟你说啊,你不收着劲,再受一点伤,我饶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收着劲?我全力打你连10都过不了。”   “你……”   “不信再来。”   戚铭砚见他极其兴奋,像只快活的小鹿。两人又打了两局,都是梅旗取胜。结束时戚铭砚已经大口喘着粗气,梅旗跑动少些,但也已经汗流浃背。脸上因运动出现了两团红晕,连睫毛都沾上了汗水。   “打爽了?”   “嗯,好爽。”说完梅旗又开心地笑起来。   戚铭砚心里感到长久的满足和幸福。直到今天,他终于成为那个可以给梅旗快乐的人。 第34章 插曲 一   34   节后刚刚开学一周,梅怡就从学校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一厚本书,里面有招生信息和往年的分数线。梅旗询问了她二模的分数,看了很久,发现留京的话能去的学校很少,而且是管理松散,学校风气较差那种,一下子急了。   “你报外地学校吧,还能去个说的过去的。”   “不去。”   “留北京干嘛?只能去B大这种学校!”   “B大怎么了?”   B大离梅旗家不远,一到周末门口会停满接女孩子的豪车。门口钟点房林立,电线杆上贴满各种堕胎医院的广告。若是梅旗自己,怎么都无所谓。他也相信总有不会被坏风气影响的好孩子。可换做梅怡去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那学校根本没人学习。”   “大学本来就不一定要学习啊。”   梅旗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   梅怡走过来,坐到旁边。   “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好了。你也尽力了,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打工供我上学。以后我不想再麻烦你那么多了。”   “我只是想让你去好点的学校。”   “我就这么点能耐,去不了好学校怎么办?”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梅旗经常会想,如果他有个孩子,应该也是对梅怡的这种感情。总是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不让她有烦恼,受一点伤。   他盯着手机里叶宣的电话犹豫着。此时他的名字已经改成了“叶宣”,夹在通讯录里,成为那种普通的需要去翻找才能找到的联系人。   梅怡今后的人生简历里最重要的一笔,值得这样做吗?   叶宣接到梅旗电话的时候,正在给下属开会。他说了一半儿,电话响了。他瞥了一眼,发现那两个字,立刻走出会议室,到了楼道的角落里。   “梅旗?”   电话那头的人等了几秒,说道:“是我。”   “你……脚好点了吗?”   “好多了。”   叶宣下意识的向四周看去,确认周围没有人,才踟蹰地说:“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那……有事吗?”   梅旗的话说得很艰难:“有点事……梅怡上学的事情。”   叶宣再次看了眼周围,说道:“梅旗,能见面说吗?”   电话那头又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好。”   叶宣再次来到了这个他曾经很熟悉的地方,一些好像都没有变。直到他进了屋,发现沙发上的猫,知道梅旗的生活应该是有了变化的。   “养猫了?”   “嗯。”   梅旗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随后自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叶宣见他不说话,双手交叠在一起,在两个膝盖之间用力握着,于是主动开口说道:“好像胖了点。”   梅旗笑了笑,抬头说:“上次你说可以找到D大招生的人,现在还行吗?”   “我刚才打了个电话又问了,他说试试看。你把梅怡的资料,姓名、学校、特长、奖状证书之类,发给我,我给他发过去。”   “好。”梅旗冲他一笑,说道:“麻烦你了。”   叶宣被他这个笑弄得心神摇荡,曾经的一幕幕全都浮到出来。他开心时、生气时、撒娇时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好似昨天。   “梅旗,我很想你。”   梅旗低下头,抿了抿嘴角,额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   叶宣起身,蹲在了梅旗身前,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梅旗,你看看我。”   梅旗一边抬起头,一边抽出手指。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匆忙站起身,走到厨房。又给杯子倒满了水,转过身,叶宣已经跟了上来。   “这段时间,我想你想得都要疯掉了。可又不敢给你打电话。今天看到是你的电话,我特别高兴,很久都没这么高兴了。”说着他握住梅旗的肩膀,“你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叶宣,”梅旗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知道……梅怡的事情,我没法报答你……我……”   叶宣死死地盯着他:“你什么?”   他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觉得,我在和你……做什么……交易?”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见他不说话,叶宣松开双手,低声说:“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的。我只是……太想你了……真的,太想你了。”   “想我什么?想我的……身体么?”   叶宣听完,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呵,是,我连跟别人上床,脑子里想的都是你!都是你在床上的样子!”说完用力将梅旗压在墙上,狠狠地亲下去。   梅旗一歪头,叶宣的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双手用力推开他,被他拨开压住,他挣脱出来再次用力,两个人几乎扭打了起来。   梅旗想起以前的两个人,自己曾经是那么爱他,为何成了今天的样子。   他忽然松了力,这次自己是彻底地错了,不该来找他。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来说,都不该再见面的。   叶宣的下身已经硬了起来,他抱紧梅旗,发现怀里的人已经脱了力,面无表情地瞪着天花板。又伸手扣住了梅旗的腰,贴上去,发现梅旗的身体没有一点反应。   叶宣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无计可施的。面前的人身上还有着那种熟悉的味道,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记忆犹新的身体曲线。   他喘着粗气,手放在了梅旗的腰带上,犹豫了一下,跪了下去。 第35章 插曲 二   35   待梅旗反应过来时,腰带已被解开,裤子被脱下去一大截。他连忙用手拽住裤子,胯骨侧方,人鱼线附近,一个小小的花体“Y”字已经露了出来。   叶宣按住了梅旗的臀,贴上脸去,亲了亲那处纹身,之后抬起头,眼角通红,痛苦地仰望着梅旗。   梅旗仍旧死死地抓住裤子:“你把我舔硬了……又能怎么样?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你以前,那么敏感的……”叶宣放在他屁股上的手已经又湿又热。   “我错了,不该给你打电话。我,太贪心了……”梅旗低下头,“你起来好吗?”   “我会让你……快活的。”说完叶宣把手插在了内裤边缘,做势要拉。   梅旗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厌恶感窜了上来,如蛆附骨,让他发狂。情急之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别逼我,别逼我做这种事,我做不到。”梅旗握紧拳头,“做不到了。”   叶宣错愕,瞪圆了眼睛,许久之后,如梦初醒。   他用拇指摸索着梅旗身上的那处纹身,那时年少的梅旗稚嫩的话仍在耳边:“你这么喜欢亲这里,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好不好?”   “你……爱上别人了,对吗?”叶宣的声音哽咽起来,“是他吗?”   梅旗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说了句“起来”,一字一句之间再也没了当初的甜腻。   叶宣缓缓把他刚解开的腰带系好,又拽平了他起皱的上衣。他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外衣:“梅怡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不用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   “不要你还,再怎样,你还是我的……学生。”   戚铭砚在唐山待了小半个月。这个业主不是一般的架子大,第一天在会议室等了一天,只见到了下面干活儿的员工。第二天到了中午仍旧没见到采购部的领导,只是接到电话说先跟他的两个下属澄清。知道这两个人也做不了主,明显只是负责接待,戚铭砚和郭姐、Peter三个人也没办法,从公司介绍开始溜溜说了一天半。到了第四天一早,三个人又被领进了一个办公室等。隔壁会议室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标书写成这样过来干嘛,项目名称都写错了!”   “陆总,您别急……”   “回去改,现在!改完了再过来谈!”   估计隔壁这位陆总就是采购的领导了,脾气这么大,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份标书能否入得了他的法眼。戚铭砚心里正在嘀咕,门这时开了。   “各位,这位就是公司分管采购的副总,陆总。”   戚铭砚抬眼望去,进来一个大约40岁出头的男人,身材消瘦,板着面孔。三个人连忙上去握手,递上名片。   陆总点头说道:“陆振。”拿了三人名片,陆振拉过圆桌前一把椅子,“坐。”   几个人在对面坐下,陆振手中拿着他们的标书,翻看了两眼,说道:“先把你们的东西介绍一下。”   郭姐示意Peter开始,于是戚铭砚跟在Peter后面开始做翻译和必要的讲解。   陆振此时拿过三人的名片仔细看起来。Peter说了一半,突然被他打断。   “戚铭砚?”   戚铭砚一惊,陪笑着刚要说话。   “小七?”   这位陆总说话太过言简意赅。戚铭砚不知道是“七”还是“戚”,又不好问,总之是没认错人,于是笑道:“是我。”   陆振仔细打量了戚铭砚,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继续。”   三个人详细地介绍了产品,论述了技术优势。陆振听得很认真,问了不少问题。   直到这一天的澄清结束,陆振说道:“这一轮的报价有些厂商报的不太好,我们有些要求没有讲清楚,明天会有专门技术人员跟你们沟通。之后会有二次投标,我们下个月会在北京开标和谈判。”   郭姐说道:“好的,我们回去好好准备。”   “另外我们项目计划会有二期,原本的四条线会扩到八条,设备数量翻了一倍,希望你们好好报价,给我们最优的价格、最好的产品和服务。”   说完陆振站起身,伸出手来。   “一定。”郭姐上去和他握了手。戚铭砚连忙也伸出右手。   陆振探过身,笑道:“小七,北京见。”   戚铭砚现在确定陆振是在叫他网上的那个昵称,笑着说:“好的,欢迎陆总来京。”   之后几个人和业主的技术部门又谈了三天,直到下周周中才回到北京。   中午下了飞机,几个人刚到公司。郭姐和戚铭砚就被叶宣叫到办公室。   “唐山项目前两天刚刚通知,项目扩建二期,设备数量多了一倍。”   郭姐说:“是的,业主管采购的陆总那天和我们说了。”   叶宣点了点头:“这样说,这个项目合同额至少上亿了。”   “八条线,每条线两台,得有了。”   “陆总下个月过来,到时候我们请他吃饭,我去跟公司申请多要些招待费。”叶宣又看向郭姐和戚铭砚两人,“多跟他们沟通,没事盯紧点,搞好关系。”   “好的。”   叶宣又交代了几句,两个人转身离开。   “小戚,等一下。”   戚铭砚停下脚步,转过身,屋里只剩下他和叶宣二人。   叶宣靠在写字台前,犹豫着说道:“梅旗……很可怜。高中就开始一个人带着妹妹。”   戚铭砚印象里叶宣是从不把私人生活带进办公室的人,最近似乎却经常跟他提起梅旗。   “我知道。”   “你对他……好一点。”   直觉告诉戚铭砚梅旗对叶宣说过什么,他没有问,只是答道:“我会的。” 第36章 酒后 一   36   当天公司从上到下都重视了起来,大领导都亲自来过问。叶宣找来技术部、采购部的人一起开了两天的会,分析技术要求,想方设法降低成本,准备二次报价。郭姐、戚铭砚几个人一下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戚铭砚自然不敢懈怠,和技术部门的同事逐条研究招标文件中的每一篇规定和标准。这样忙活了将近一个礼拜,总算大致弄出个初版报价书出来,交给叶宣评阅。   “累死了,才到家。”   “今天又这么忙。”   “嗯,今天好不容易弄出个初步的东西交上去。”   “哦。明天休息吗?”   “嗯,歇一天,周日还要加班。”戚铭砚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在干嘛?”   “没干嘛,刚给女王洗了个澡。”   “它乖吗?”   梅旗笑道:“嗯,现在超级乖,特别黏人。”   “哦,”戚铭砚翻了下眼皮,“明天你来找我好不好?我给你烤蛋糕。”   “你会烤蛋糕?”   “不会学啊,我这有个烤箱,一次没用过,明天试试呗。”   见梅旗不说话,戚铭砚又说:“来吧,你只来过我这一次。这样对吗?”   “我明天下午两点才下课,然后过去。”   “嗯,这才对。”戚铭砚堵了半个月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等你。”   第二天上午戚铭砚跑去买来很多烘焙原料、模具。梅旗来的时候,他正在系着围裙往碗里倒面粉。   “来了?外面冷不冷?”   “还行。”   时隔半个月,戚铭砚再见梅旗,觉得分外亲切。   “快来帮我,不会弄。”   梅旗脱掉外套,洗了手,把戚铭砚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系在了自己身上。   “这几天脚怎么样?”   “还是不敢发力,有点紧。”   “上课当心点。”   梅旗答应了一声,走到厨岛前,见上面面粉、黄油、牛奶、糖、模具、托盘等东西摆了一大片。   “买这么大包面粉?”   “大包便宜啊,留着以后做。”   “你还会省钱了?”梅旗一笑,拿过他手里的盆,“该弄什么了?”   “打鸡蛋。”   “打蛋器呢?”   “还要打蛋器?”   “没打蛋器怎么打?”   戚铭砚拿过一双筷子,“忘买了,用筷子打行么?”   “筷子打?你想累残你的右手?”   戚铭砚想了想,“你的右手厉害,你来打?”说完狡黠地冲梅旗笑起来。   梅旗立刻瞪起了眼睛:“为什么是我的右手厉害?”   “哎,算了,我来就我来。”说着拿起筷子飞快的在盆里搅动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梅旗拿出黄油和糖,逐个往另外的盆里加进去。   戚铭砚弄到一半儿,桌上电话响了。上面的“叶宣”两个字闪了起来。戚铭砚看了眼梅旗,见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戚铭砚停下手上动作,接通电话。   “喂?”   “小戚,公司对面的餐厅,我们在请唐山项目的业主吃饭,你没事的话过来一下?”   唐山业主已经来京了?戚铭砚心里烦躁地不行,见梅旗也停下来,盯着他看。   “叶总,今天我家里有事。”戚铭砚打定主意今天说什么也不去,本来公司高层之间吃饭,自己去不去应该没太大所谓。正想着再解释一句,叶宣说了句:“陆总要你来。”   戚铭砚听完,舒了口气:“我马上到。”   “还是要去?”   “甲方万岁爷找我,能不去吗?”戚铭砚叹了口气,走到梅旗跟前,“梅旗,你别走行吗?我吃完饭就回来。”   “不能太晚,我明天还要上班。”   “你不是10点才上班么?晚上住我这也来得及。”说完又往前凑了一步,把脸贴了上去,“不许走。”   梅旗低了头,轻轻地点了点。   戚铭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我。”   戚铭砚进了这家餐厅最大的一间包间,屋内有一张巨大的圆桌。他定睛瞧了瞧。公司这边除了叶宣、郭姐都在,还有一位公司分管市场的李总也在。陆振坐在最里面,叶宣和李总坐在他的左右两边。戚铭砚一一打了招呼,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戚铭砚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站起身:“陆总,今天来完了,敬您一杯。”   陆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   两人碰了下杯。“您随意。”说完戚铭砚一饮而尽。   陆振也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陆总好酒量。”叶宣说道。   几个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推杯换盏,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   “小戚是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   “我是去年来的,工作一年了。”   叶宣插话说:“小戚工作很努力,能力也强。”   陆振笑着点了点头,戚铭砚又敬了他几次酒。平时戚铭砚很少喝酒,酒量不怎么样。但也知道酒桌上的那些事。今天是不得不喝,而且必须把这位陆总喝高兴了,很多事情才好商量,话才好说。他进公司一年多,需要叶宣亲自宴请的业主没几个,何况今天李总居然也在。意味着唐山这个项目绝对是几年之内不多见的一块肥肉。   几乎是喝了快一个小时,戚铭砚吃进肚子的东西却不多。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半。李总先离开,陆振笑道:“小七过来坐。”   戚铭砚拿着酒杯和桌上的半瓶红酒坐了过去。   “陆总酒量太好了。”戚铭砚这话是真心说的。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话多了,陆振被人不停敬酒,喝的至少是他的三倍,却仍旧气定神闲。   陆振拿起酒杯,“小七敬你一杯。”   “不敢当陆总。”   两人一饮而尽,陆振忽然小声说道:“小七不认得我?你还经常在微博上回复我的留言呢。”   “微博?”   戚铭砚估计陆振可能在网上看过自己的照片或者比赛录像,没想他居然是自己的粉丝?   “陆总见笑了……”戚铭砚尴尬地只能再次敬酒。陆振笑了笑。两个人没一会儿把这半瓶红酒又喝了个干净。   晚上9点,戚铭砚头已经明显地发沉,但因为酒精的麻醉,神经却放松了下来。   “陆总,这项目现在有几张报价?”   “五家。”陆振小声说道,“第一次报价你们的价格几乎是最高的。”   “哦。”戚铭砚心底一沉。现在的项目大多是最低价中标。技术上大家可能都差不太多,在技术上可接受的情况下,业主选择厂家通常都根据价格。   而做这些设备的厂家就那几个,大家都价格几乎都是透明的。各自的优劣势都是清清楚楚。公司的价格不说每次都最低,还是有竞争力的 ,最起码不会那么高,不知道这次为何这么高。   戚铭砚又端起一杯酒,“我们这几天在准备二次报价,希望陆总多多指点。”   陆振一笑:“嗯,要好好准备。”   戚铭砚一仰脖,再次把酒喝光。 第37章 酒后 二   37   桌上的人渐渐三两成群地喝起来,戚铭砚跟陆振问了不少项目的情况。陆振说了一些,但戚铭砚始终没有得到关键信息。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些重要问题被他们忽略了,又不明所以。总之是逮住陆振问肯定没错,跟他搞好关系更没有错。借着酒精,戚铭砚又说了不少话。陆振始终没有大醉,话虽然不多,却也和他聊得不错。   陆振后来跟他聊起羽毛球,于是戚铭砚也不好再提项目的事情。陆振说了自己羽毛球的水平和问题,戚铭砚给他说了下训练方法。陆振一直认真地听,后来点头称是:“嗯,这样练的话,确实进步快,但业余选手很难做到,太枯燥了。”   “陆总反正在北京呆很久,改天我来教你。”   这话说得明显是喝大了,已经不太礼貌。陆振却笑着问:“可以吗?”   戚铭砚裂开嘴笑道:“没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又喝掉多少瓶红酒,戚铭砚感觉头重若千钧,便用手托着脑袋。渐渐地又觉得身体引力似乎加大了很多倍,于是双手垫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晕晕乎乎地听到陆振在旁边说:“你喝太多了,回去吧。”   说完陆振走到叶宣跟前:“叶总,今天很开心。改天我请你们喝酒。今天就到这吧。”   叶宣酒量好,喝得也不多,跟陆振又寒暄了一番,打发下面的人去结账。   陆振坐在戚铭砚旁边,笑道:“小七,改天我请你喝酒。”   戚铭砚趴着,转过半张脸,露出一只眼睛: “好,可惜我酒量差,没法让陆总尽兴。”   “今天我很高兴。”   陆振起身准备离开。戚铭砚站起来要送他,被他又按回椅子上。   陆振嘱咐叶宣:“找个人送他。”   “陆总放心。”叶宣拍了拍戚铭砚的肩膀, “不行在旁边酒店住一晚?”   戚铭砚嘟囔了一句:“回家。”   陆振离开后,叶宣见戚铭砚即使打车,一个人也上不去楼,于是说道:“我找个人送你回去吧?”见桌上的几个人状态都很差,又想到伍鹏就住在这附近,于是一个电话把伍鹏叫了来。   伍鹏没十分钟就到了,进来看见戚铭砚拉着郭姐不停地念叨:“咱的报价不可能最高!我问了他半天他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郭姐忍不住笑着说:“醉成这样,他即使说了什么你也不记得了。”   “不可能,我没醉。”   “说我没醉的都是醉到一定程度的。”伍鹏过来,扶起戚铭砚,“怎么喝这么多?去我那住一宿吧。”   戚铭砚仍旧唠叨着项目的事情,伍鹏架着他往外走。   “你这么卖命,能给你多少奖金啊?”   “不是奖金的事,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那几十个文件每个字我都看了。不输个明明白白我能甘心?”   “好了,还没二次开标呢,怎么就输了?”   戚铭砚被他架着走了几十米,发现不对劲:“打车,我要回家。”   “别回你家了,在我那凑合一晚,明天上班也近。”   “不,回去。”   “嘿,嫌我那太寒酸是吧?”   “嗯。”   伍鹏拿他没办法,打了车,到了戚铭砚家,扶着他上楼。   到了门口,戚铭砚拿出钥匙,怎么也捅不进去。伍鹏拿过钥匙,刚转了一圈,门就被打开了。   梅旗站在门口,还没等说话,戚铭砚就趴到了他身上。   “喝这么多。”   梅旗抱住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对伍鹏轻声说道:“谢谢。”   见伍鹏呆呆地站在原地,惊讶地盯着他看,梅旗更有些羞涩,小声说:“进来……坐吗?”   “不用了。”伍鹏说完转过身,直接从楼梯飞快地下了楼。   梅旗把他拖进屋里,关了门,刚转过身,就被戚铭砚压在门上。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碰,戚铭砚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梅旗脸呼地一下就热了起来,觉得自己被他熏得也要醉了 。   又见他光压着自己不说话,梅旗喃喃说道:“喝这么多酒。”   戚铭砚的呼吸渐渐粗了起来,哑着嗓子问:“什么味?好香。”   梅旗被他拢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烤蛋糕了。”   戚铭砚一把将他的手拽到下面,拦住他的腰,将他的双手都压在身后:“我说你身上的香味。”   梅旗脸热得发烫,几不可闻地说:“刚洗了澡。”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戚铭砚的欲望之火,因为醉酒,动作不受控地用力,几乎疯了似的咬了上去。梅旗的头当地一声撞到门上,瞪着眼。这和他想象的与戚铭砚的第一次大相径庭,因戚铭砚从来都是对他小心翼翼。   之后他闭了眼睛,半张着嘴任他的搅动,嘴唇一会儿就被戚铭砚咬出血来。梅旗抽出双手,紧紧搂住戚铭砚的脖子。腰很快就软了下来,几乎无法站住。   吻到深处,梅旗扭过头,大口的呼吸。两人紧紧贴住,彼此都能感觉到身体的炙热。   “小砚……” 梅旗薄唇微张,在戚铭砚的脸颊上轻轻滑动,嗓子里又挤出两个字。   戚铭砚伸出一只胳膊,抄起他的膝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梅旗吓得“啊”了一声,用力搂住他的脖子。酒醉后的戚铭砚霸道大胆,而梅旗却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在这个似乎只有他一人清醒的夜里,虽有遗憾,但他仍旧深陷其中,化在了戚铭砚的怀里。 第38章 初夜 一   戚铭砚迈着一步三晃的步子走进卧室。卧室正中间有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大床,上面铺着松软的被子。梅旗最后几乎被扔在床上。他以为自己会摔得不轻,不想竟像入水一样地陷在被子里,一股阳光的气味沁入鼻腔。   梅旗仰面躺着,区着一只胳膊,手放在耳旁,怔怔地盯着戚铭砚。屋里没开灯,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戚铭砚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只腿跪在床上,脱掉外面的西装,又单手解掉了领带。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见微博 @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39章 初夜 二   梅旗听完,忙着摇头,急着说:“那是……很久之前……”   戚铭砚打断了他的话:“你还真是爱他,连他的名字都要刻在身体上?!”   他一发不可收拾,很多不该有的想法和念头都钻进脑子里,比如叶宣会多喜欢这个纹身,比如梅旗在叶宣身下,是不是同样的风情万种。这种极端病态的嫉妒,像决堤的洪水将他吞没。   梅旗看到他脸上不对,自己的眼神也有了些惊恐:“小砚,你别生气……”   戚铭砚又想起前几天叶宣跟他说的“对他好点”之类的话,用手按住了梅旗的脖子,问道:“你最近和他见过面?”   梅旗扬着头,双手握住戚铭砚的手腕,小声说:“见过……一次。”   戚铭砚收紧手指,语气阴沉得可怕:“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忘不了他?”   梅旗只觉得呼吸困难,用力扒住戚铭砚的手指,疯狂的摇起头来。   戚铭砚收回手,喘着粗气。   “小砚,我……不爱他了。”梅旗说着起身,扑到戚铭砚身前,仰着头,双手握着他的一只手。   戚铭砚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也不知道梅旗话的真假。梅旗的心让戚铭砚捉摸不透,甚至挫败发狂,他此刻能做的只有完全占有梅旗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40章 伤痛 一   40   “喂?”戚铭砚早上9点多被电话吵醒,头疼欲裂,嗓子又干又痛,胃里仍旧烧得厉害。   “喂,叶老大让我给你打给你问问,不是我要吵你啊。那个,采购部出来总价了,一会儿开会一起讨论。”   “哦。”   “酒醒了么?”   戚铭砚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扭头一看,已经没了梅旗的影子。   伍鹏在电话里又问:“喂?没醒?”   戚铭砚又挣扎着用疼痛的嗓子说:“醒了,一会儿过去。”   戚铭砚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会儿,记忆里是一个个幻灯片一样不连续的画面。他抱起梅旗往卧室走,梅旗□□的身体,梅旗的纹身,梅旗趴在他身前的样子,最后的画面是自己进入他。这些记忆连不起来,有些让他心脏刺痛,有些让他自责懊恼。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戚铭砚想看看昨晚每一帧的画面,每一秒的逻辑性。转念一想,又对自己喝多了有多少逻辑性产生怀疑。梅旗为何不辞而别?自己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是……强迫他了?   戚铭砚思索很久,确定昨晚梅旗应该是愿意的。只是昨晚的经历两个人都不那么开心。   戚铭砚拿起手机,拨通了梅旗的电话。   “喂?”响了很久梅旗才接,语气里什么也听不出来。   “梅旗……你怎么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说:“我在你那,睡不着觉。”   此刻戚铭砚心头又被满满的挫败感占据,虽然得到了梅旗的身体,但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完全得到梅旗的心。   “昨晚,我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别在意。”   “我喝多了,我……”   他本来想问问昨晚的细节,或者听听梅旗的感受之类。可此刻戚铭砚发现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他吞吞吐吐地自顾自说了一会儿,不见梅旗有反应。   “梅旗?”   梅旗说了一句:“知道了。”   戚铭砚只得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最近有个项目正在关键时候。先去上班了,下了班去找你。”   戚铭砚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唐山项目的参与人都在会议室开会。他连忙进了会议室,见七八个人正对着屏幕分析分项报价单。   他进去坐在边上,听了一会儿,看到报价表的最后一行那个总价。   比第一次的报价降了大概8%。   “小戚有什么意见?”   戚铭砚心里盘算了一下,见叶宣在问他,于是说:“这个价格,我估计中不了。”   “哦?这已经是我们能给的最低价了,利润已经很低了。”   “昨晚陆总提过一句,第一次咱们的价格是最高的。现在降的这8%还有一部分是业主改了的一些技术要求,别家也会相应降价。所以降8%,应该是不够的。”   技术部的负责人问道:“目前的技术要求,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难道有的厂家在亏本做买卖?”   叶宣点了点头:“为了拿业绩,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这个项目在同类里面目前世界规模最大,能拿下来亏一些也可以接受。”   “那我们怎么办?”   “两手准备吧,我去跟老总请示下。”   叶宣看出来陆总对戚铭砚印象很好,于是又说:“小戚那边,能不能再去探点口风?”   “好吧,我去试试约他。”   “辛苦了。”   戚铭砚回到座位上,突然想起来陆振之前说的自己还和他在微博上聊过天,于是打开微博。他平时很少发微博,后来粉丝涨到几千,他就偶尔发一条。一般都是俱乐部活动,自己跟队友打球时的照片。粉丝们会留言,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他会挑一些和他探讨羽毛球的留言回复下。   他把自己微博后的留言一一看下去。唯一可能的就是一个用户名叫“LU”的人。这个人的确给他留言不少。上次团体赛的赛前给他留言“加油”,赛后留了一条“打得真好,小七心态成熟了”。他给他回复说:“谢谢。”   昨天他好像说过有机会教他打球,戚铭砚决定就以打球为理由约他出来。虽然这个离结束报价只有一个礼拜的节骨眼儿上约他出来目的不言而喻,但戚铭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戚铭砚拿着陆振的名片拨通了电话,寒暄了一通,听到陆振似乎心情不错,于是连忙询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去打球。   陆振笑道:“最近约我的太多了呵呵,每顿都要大吃大喝,早餐有时都不能幸免。”   戚铭砚心底一沉,刚要再争取一下,听到陆振说:“不过打球可以,最近很久没运动了。”   戚铭砚终于放下心来:“太好了,我定场地,一会儿把地点发给您。”   梅旗早上回了家,支撑不住,勉强睡了一会儿,又被戚铭砚吵醒,再也睡不着,在床上躺到中午。下午两点有个学生的课,在挺远的地方。梅旗没有跟他请假,临时说不去的话又让人措手不及,于是仍旧拿着东西出了门。他走起路来有些难受,站着还可以。   到了球场,他只站在场地中间,给学生发网前左中右三个位置的小球,捡球也让学生来。这样练了一个小时,还算可以承受。   下了课,梅旗往地铁站走,途径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他朝着商场大门的方向看过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梅怡从门口走出来,拉着旁边一个男人的手,满脸的幸福甜蜜。梅旗朝旁边那人看去,那个男人戴了副眼镜,文质彬彬,年纪至少有30岁。   这是她男朋友?梅旗心中疑惑,这人绝对不是她的同学。   他见二人出来打了个车往前开走了,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梅怡的电话。   “哥?有事?”   “你在哪?”   “我在外面玩呢啊,怎么了?”   梅旗说道:“晚上回家吃饭,有事跟你说。”   梅怡晚上五点多到了家,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子,哼着歌进了家门。   “哥!我回来了。”梅一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女王亲了一下。   梅旗开门见山地问:“下午和谁在一起?”   梅怡转了转眼珠:“男朋友,怎么了?”   “你的男朋友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梅旗沉着脸,又说:“我只问你一句,他结婚了没?”   梅怡听完,闭着嘴不说话。   “说话!”   见她仍旧低头不语,梅旗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你在当小三你知不知道!”   “哥!”梅怡也喊起来,“别说那么难听!”   “他是谁?你的老师?”   梅怡低着头,“嗯”了一声。   “呵呵,你喜欢他做什么?学校里那么多男孩子不喜欢喜欢他?他给你买了几件东西就把你感动了?”   “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梅旗转过身,背对着梅怡,苦笑起来。兄妹两个为何会有这种大同小异的悲哀命运。自己当初经历的痛苦,梅怡最终都要一一体会。   “哥,”梅怡的声音哽咽起来,“如果他对我,像小戚哥对你一样好,你是不是能够理解我?” 第41章 伤痛 二   41   梅旗背对着她,听完肩头一颤,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   梅怡一笑:“小戚哥,吃饭时纸巾都给你递到手边,除夕夜从外省赶回来看你。哥,你别告诉我你没感觉。”   梅旗听完,眼睛突然刺痛起来,只得再次转回身去。他一直以来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梅怡自己的性取向,知道早晚有说实情的这一天,却没想来得如此突然和不合时宜。   “哥,所以,喜欢一个人,自己是控制不了的对不?即使你知道不该喜欢。”   “我为什么……不该喜欢他?”梅旗的眼泪在眼眶里抖动着,“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不可以?”   “你可以追求你的爱情,我为什么不可以?”   “梅怡,你们,将他的妻子孩子置于何地?你们这是自私。”   梅旗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对你再好,你也只能和另外一个人分享他,你没想过以后么?”   梅怡撅着嘴,倔强地说:“没想过。”   梅旗听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他抬了头,等眼泪沉下去。   “你大学要留北京,就是为了这个人?”   “嗯。”   梅旗此刻能恨的只有自己,没有管教好这个妹妹,如果母亲知道了,不知会该有多伤心。自己是真的太软弱了,对爱的人,永远是没有底线地宠溺。   “明天去学校收拾东西,搬回家住吧,不要住校了。”   戚铭砚6点多到了球馆,等了一会儿,见陆振拿着球包走进来。陆振换上一身运动装,平时的威严少了许多,多了不少亲切感。   戚铭砚笑着迎上去:“陆总穿这身年轻很多。”   陆振板起面孔:“我有那么老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气质和平时不一样而已。”   “狡猾。”陆振笑起来,做了下热身,拿着牌子和戚铭砚打了起来。   打了十几分钟陆振就要求开一局。陆振在业余选手中算打得不错的,但跟戚铭砚比远远没在一个档次上。戚铭砚从来没有干过这种陪皇帝下棋的活儿。此刻又是怀着鬼胎,所说所做就是让甲方爸爸高兴。于是戚铭砚要让球,不能让场面难看,又不能让得太过明显没有技术含量。   这样打了五六个球,陆振就发现了问题。   “小七认真点。”   “好。”   戚铭砚使出一大半力气来,很轻松地胜了第一局。   陆振看起来心情不错,出了很多汗,休息时候又跟他请教手上的动作。戚铭砚完全没有机会问工作上的事情。   之后戚铭砚叫来旁边场地上打球的两个人,四个人打起双打。这样一来陆振只需要负责自己身边的一块地方,戚铭砚把大半个场地都包揽下来,两人不费力气就赢了,又体会到单打没有的合作的乐趣。   又打了几盘双打,戚铭砚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提议一块去吃饭。陆振欣然同意。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餐厅,坐下来点好菜。   “陆总喝点酒?”   “有点渴,喝点啤酒就好。”   戚铭砚找了个机会说道:“陆总,我们今天的总价出来了。”   陆振听完抬来下眼皮,没有做声。   戚铭砚继续说:“比上一次的价格降了8%”   “百分之八。”   “嗯。是不是……降得不太够?”   陆振微微点了点头:“我们这次在同等技术水平的多个厂家之间,的确是会选择最低价。”   “那个,陆总您也知道,我们和那两个竞争对手,技术上差不多,价格上区别也不会大于5%。大家基本上是轮流拿项目。这次项目规模大,大家都想拼。他们要是亏本报价,然后中了标。羊毛出自羊身上,早晚也得找补回来不是?到时候服务跟不上,您也闹心啊。”   陆振听完一笑:“小七真是伶牙俐齿啊。”   戚铭砚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请他来打球,这样房地产中介一样地说话不知道会不会招陆振不高兴。他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说才能得到一些关键信息,听到陆振说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亏本卖呢?”   “这价格……不能再低了。”   陆振低着头夹了菜,放进嘴里无声地咀嚼着,像在思考。   “你们的设备,包括钢结构,都是在欧洲采吧?”   “是啊,项目要求欧标啊。”   因为唐山项目的关键设备业主要求外购,只能从美国或欧洲采购,所以相应标准也是欧标。这才给了戚铭砚他们公司机会,不然他们价格上无论如何也是拼不过国内厂家的。   “谁说欧标一定欧洲产?”   “国内产?我们倒是有几个小工厂,只是产一些附件。关键部件项目规定里写了要欧产啊。”   “小七对工作很认真,项目要求看得挺仔细。”陆振笑着盯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戚铭砚急地说:“陆总您别夸我了,我都要急死了。连续半个多月加班到晚上,看你们那些规定规范,开会,讨论,搞得我都神经衰弱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戚铭眼说着拿起旁边的啤酒杯,“敬您!”说着一饮而尽。   “呵呵,没见过你这种销售。”陆振笑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这空着手就敢软磨硬泡的本事跟谁学的?你要是我的下属,早把你狠狠修理一顿。”   戚铭砚苦着脸说:“陆总,我这比给你当下属还低三下四了。绝对不会空手,您放心。您就点拨点拨我吧。“   陆振也端起旁边的酒杯:“小七教我打球就行了。”   两人再次把酒喝光,陆振说道:“设备里的关键部件的确要求欧采,但是没有要求钢结构。”   “钢结构?”戚铭砚愣了下,钢结构数量很大,从欧洲制造成本相当高。他们的确想过国产的可能性,可项目要求欧洲标准,他们才放弃这个想法的。   “钢结构不是要求欧标?”   “谁说欧标一定欧产?”   “国内按照欧标生产?钢结构厂做不了吧?”戚铭砚觉得这个想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陆振抬起头一笑:“没问过怎么知道?”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戚铭砚终于明白问题的症结在这。他此刻有点兴奋,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流得快了起来。   “陆总,不知道怎么谢您,这杯我干了。”   陆振笑着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碰:“祝你们好运。”   吃过饭,戚铭砚把陆振送上出租车,立刻给叶宣打了个电话,把情况汇报了。叶宣当夜就安排了采购的负责人去询价。   戚铭砚松了一口气,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9点,他迟疑片刻,还是跟司机报上了梅旗家的地址。   到了小区门口,戚铭砚看到旁边的宠物商店还亮着灯,于是进去买了几个猫罐头。上了楼,站在门口,他不知怎么又有点紧张起来,做了个深呼吸,才敲了敲门。   让他意外的,开门的人是梅怡。   “你在家?”戚铭砚进了屋,环视了一周,“你哥呢?”   “洗澡呢。”梅怡脸色不是很好,“这么晚还来。”   戚铭砚往浴室看了一眼:“小祖宗,我得罪你了?这么不欢迎我。”   “我哥欢迎你就得了呗。”   “嘿,谁欠你钱了?说话这么冲。”戚铭砚一低头,见女王走过来在他脚底下转,于是把它抱了起来。   “乖乖,好久没来,胖了这么多。”又看见它双手扒着旁边的袋子,于是拿出一个猫罐头,刚要打开,听到浴室门打开,梅旗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喂了,刚吃过。”   戚铭砚扭过头,见梅旗穿着浴衣站在几步开外,因为刚刚洗过澡,脸色红润,但表情却冷得吓人。戚铭砚赶紧把手里的罐头放回袋子里。   “晚上跟人吃饭,来晚了,不好意思。” 第42章 冷战 一   梅旗瞥了一眼他手里拎的球包,走到冰箱跟前,拿出两个苹果,坐在沙发上削了起来。   “陪现在这个项目的业主打球去了。”戚铭砚又解释说,“打完球还是没说成正事,又请他吃饭。”   戚铭砚坐在梅旗对面的沙发上,盯着他拿着苹果和小刀的手。   “我们的报价总有点问题,这项目太大了,怎么也要拼下来。”   戚铭砚说完,见他连头也不抬,只得继续说下去。   “这个陆总,说起来还算是我的…粉丝,喜欢打球,于是就想着去套套近乎,不然也没什么好办法。”   梅旗削完了苹果,又一片一片的切下来,再切成大小合适的小块。听到他说“粉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拿起一根牙签插在苹果上,将一碗苹果推到戚铭砚面前。   “然后呢?搞定了?”   戚铭砚见他终于给了回应,才放心的拿起一块苹果递到嘴里:“嗯,得到了一些信息,但能不能拿下项目还不好说。”   梅旗拿起刚切剩下的一个大的苹果核,歪着头啃了起来。   戚铭砚又絮叨了一会儿,梅旗已经把那个苹果核啃成了小小的一个。   戚铭砚朝她那屋看了一眼,问道:“梅怡怎么了?跟谁生气了?”   “跟我。”   “怎么了?”   “她现在没有深浅,无法无天。以后让她回家住。”   “谁无法无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梅怡卧室的门虚掩着,听到说她立刻反驳回去。   戚铭砚被逗笑了:“放什么火?点什么灯?你俩别跟我打哑谜行么?”   问完等半天,兄妹两个都沉默着不说话。戚铭砚发现今晚的气氛非常不好,他和梅旗之间,梅旗跟梅怡之间都有些不愉快,然后梅怡跟自己好像也带着气。他本想来哄哄梅旗,可梅怡在又不方便。   他看到茶几上梅旗写东西那个本子打开着,于是拿过来看,问道:“给人上课了?”   “嗯。”   戚铭砚翻了翻,发现他这些天已经上了很多次课。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起来,然后递到梅旗眼前。   梅旗抬眼,见他递过来那个本子,另一只手还递过来一支笔。打开的那页写着:“生我气了?”   “别瞎写。”   戚铭砚见他不接那根笔,又拿回来在本子上写起来。   梅旗看他还在写,探过身子,伸出右手去抢了过来:“跟你说了别瞎写。”   戚铭砚转过头,才看到他的浴衣下面,左侧的肩膀上方,有个连着两个红色印记。他的心突然想被小猫挠过,又疼又痒,猜想自己昨天可能真的有些野蛮。   梅旗抢过来本子,见上面写了一半儿的话。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带你出去玩,想去……”   梅旗瞪了他一眼,刚要合上本子,又被戚铭砚拦住。   戚铭砚小声说道:“最后一句,写完我就走。”说完用力夺过来,又写了一句。他知道今天是什么也说不清楚,见已经是夜里十点,于是打算起身离开。   “好了,我走了,太晚了。”戚铭砚把本子合上,递给梅旗,“我走了再看。”   他走到门口穿外套,对着梅怡喊道:“小祖宗,我走了。”   “不留宿吗?”梅怡在屋里也喊回来。   戚铭砚笑了笑,又喊了回去:“我怕死。”   戚铭砚一走,梅旗翻开本子,见最后一行写着:“我是大混蛋,对不起。”   梅旗忍不住露出若隐若现的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撅起嘴来,一把扯掉他乱写的这一页,揉成团,起身来到垃圾桶前,用力扔了进去。   之后的两天,采购部陆续跟几家经常合作的钢材制造厂询了价,得到的答复大多是没办法按照欧标做。叶宣随后让他们去询没有合作的厂家,只有一家告知可以做,大致给了价格。戚铭砚一算,成本并不比欧洲制造低。标准不同导致了钢材内部稀有金属的含量都有区别,若平时没有做过,很难临时完成任务。即使做过,因为物以稀为贵,戚铭砚他们又要得急,对方自然报价很高。   几个人连轴转,几乎是在公司会议室解决三顿饭。到离投标截止日仅剩三天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小戚,能不能再去试试找找陆总。”   戚铭砚瞥了瞥嘴:“可以是可以。”他不是没想过再去找陆振,只是这次明摆着的要付出代价。上次的事情还没有结清,这次欠更多,不知道怎么还。把万岁爷惹急了,即使价格低,也是没有机会的。   他犹豫着不说话,叶宣说道:“戚铭砚来我办公室,其他人散会。”   两人进了叶宣办公室,叶宣从柜子里拿出个纸袋子,递给戚铭砚:“我跟领导说了,这点你先给他,算上次的。以后还会有,或者按比例算回扣都可以,让他提。”   戚铭砚接过袋子看了眼,里面大概有10万块。送钱的话,他心里捉摸着能不能跟陆振开口,怎么说才好。他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上次找陆振多少其实借了点私人关系,天不怕地不怕地死缠烂打,再来一次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陆振会不求回报的帮他?他不敢想这种可能性。   “有困难?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请他吃饭。”   见戚铭砚不说话,叶宣又问:“或者晚上要不约个消遣的地方?”   戚铭砚一听,后脖颈子冷风乱窜,忙说道:“不用,我自己去,办得成就办,办不成你也别怪我。”   “好,别有压力,尽力就好。”   戚铭砚再次给陆振打电话,问他想不想再去打球。   “你还跟我打上瘾了?”   陆振那边有点乱,戚铭砚从语气里听不出来陆振是喜是怒,只得换了个恳求的语气说:“是啊,陆总,赏我个脸呗?”   等了会儿,陆振像是走到了个安静的地方,说道:“好吧,赏你脸,还是晚上那个球馆吧。”   “谢谢陆总,一会儿见。”   妈的,销售真不是什么好活儿,天天给人当孙子。戚铭砚心里嘀咕着,回家换衣服拿球包,打算早早地去球馆等候。   等到快六点,陆振来了。戚铭砚倒是没看出他心情不好,寒暄一番,两人开打。   这次陆振一直在问他打网前小球的动作。戚铭砚于是先摆出姿势给他看,右腿往斜前方跨出去,右臂抬平,拍子摆平放置网前,左臂自然也抬高保持平衡。   陆振学着他在旁边也摆起姿势来。戚铭砚走到他身后看了看。   “右臂再抬高一点,左臂不能垂着,也要抬起来,不然不好看。”   说着戚铭砚站在他身后,用手扶着陆振的双臂,摆到自己满意的位置。   他盯着陆振的胳膊,忽然觉得对面有人在看他,于是抬起头。   梅旗此时站在对面的场外,和一个小男孩儿一起做热身,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和陆振。   “陆总,我去跟一个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回来,稍等。”   戚铭砚看见梅旗和那个小男孩儿并排站在一起,两人动作一致,一起做完了侧压腿,又开始正压腿。他觉得非常可爱,不由得笑了起来,迎着他的目光走了过去。 第43章 冷战 二   “这么巧,在这上课?”   梅旗没说话,搬起右脚压向屁股,拉伸大腿肌肉。旁边的小男孩儿倒是接了话:“是,梅旗哥哥每周三都在这里给我上课。”   戚铭砚于是低头看了看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上次比赛前来看梅旗的那个男孩子。   “‘梅旗哥哥’,叫这么甜,谁教你的?”   “我叫他‘老师’,梅旗哥哥说‘叫我哥哥’。”   小男孩儿声音稚嫩,一声‘哥哥’听起来又甜又酥。戚铭砚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朝梅旗看去,见他摆着一副面瘫脸,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喂,又不理我?”   梅旗用眼角斜了他一眼:“伺候你的爸爸去。”说完对小男孩儿说了句“走”,一大一小两个人就朝着场地走过去了。   戚铭砚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才明白梅旗说的爸爸是谁,无奈地对着他俩的背影笑了笑。又怕陆振等太久,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场地上。   这之后,他有一半儿的注意力都分给了斜前方场地上的梅旗。他这是第一次见梅旗给别人上课,看他教手上动作时,贴在小男孩儿身后,手握住他的右手,在耳边跟他说着话。一会儿又双手扶着他的腰,教他打球时的转身动作。   为什么教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亲密动作?   此刻戚铭砚有种梅旗对周围所有人(包括猫)都比对自己好的错觉。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戚铭砚发现,梅旗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也很少主动发信息。他成了梅旗家的常客,但梅旗仅仅去过他家两次,最后都很不开心。他为他买菜做饭,梅旗从没给他做过饭,也没买过东西。   当然这些都能理解,先动心那个有罪。但此时他又忍不住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梅旗喜欢自己,是不是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应该不是错觉。   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而已。   戚铭砚在自我否定与失落中地陪陆振打了一个小时,才把思绪拽回来。自己今天的任务是什么?球包里还躺着好几块人民币砖头!   可他此刻更是犯了难。   就这样不等梅旗跟陆振去吃饭吗?   是的,必须如此。   只能跟他解释一下了。戚铭砚和陆振下来,见梅旗两个人还在场上打。他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穿外衣,朝梅旗看过去,梅旗却没有一点下来跟他说话的意思。   他犹豫着是上去找他,还是给他手机发个消息。这时听到陆振说:“不请你朋友一起吃饭?”   戚铭砚连忙说:“不用不用,今天只请陆总就好。”   陆振一笑:“那过去跟他说一声吧。”   戚铭砚于是冲着梅旗跑过去,笑着说:“梅旗,我先走了,得请他吃饭,还有重要的事情谈。”   梅旗像是没听到,球正好飞到他头顶,于是挥拍打了过去。   戚铭砚急得喊道:“梅旗哥哥!我先走了行吗?”   梅旗身体动作一停,往四周看了看,才扭过头,脸上明显地不自然起来,小声说:“喊什么?知道了。”   戚铭砚一笑,放低了声音:“那,再见。”   又见梅旗也轻声跟他说了“拜拜”,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戚铭砚和陆振又往上次吃饭的餐厅走,心里这才开始琢磨怎么跟陆振套瓷。   两人坐下,戚铭砚还没开口,陆振却先说道:“小七参加工作一年多?”   “是的,陆总,一年多了。”   “呵呵,后生可畏啊,刚刚工作一年的新人,领导就交给你这么重要的工作。”   “啊?”戚铭砚有点尴尬,满脸堆笑地说,“这不是,我跟陆总投缘么。”   戚铭砚刚想顺势把钱袋子递上去,不料陆振放下筷子,盯着他说:“小七想不想来我们公司工作?”   “您那儿?”戚铭砚一愣,万万没想到陆振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正在建这个项目你也知道,在同类项目中目前全世界规模也是数一数二。如果能去项目现场学习,待到项目建成,能学到很多现场经验,之后公司肯定会提拔一批干部。你来了,无论是自我提升,还是前途发展,都是不可限量的。”   陆振说的没错,这不仅仅是从乙方翻身做甲方这种气势上的变化,而是机遇。这种机遇一个人终其一生,能碰上的次数超不过三次。   陆振盯着他不说话,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我,陆总,家人都在北京。换个城市的话,可能见面都不方便了。”   “家人?”陆振一笑,“是刚才那个小朋友么?”   “小朋友?”戚铭砚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小朋友”是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再考虑一下吧,不用急着告诉我。”   “好。”   戚铭砚答应了,打算着说正事。于是拿出那个纸袋子放在桌上推过去。   “陆总,这是领导交给我让我务必给您。您帮了我们很多,就是表达一下谢意。”   戚铭砚刚说完前半段,后面关键的部分还没说,看到陆振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戚铭砚住了嘴,陆振却不动。戚铭砚心里咚咚地打鼓,没办法壮着胆子又说:“陆总,我知道这点相对于合同额来说连苍蝇腿都算不上。我们叶总的意思是可以给您一个点。您看……”   陆振听到这,沉着声音说:“小七,我要是为了钱,从第一次算起,最多给你20分钟的时间。”   不是为钱,那为什么。戚铭砚不会幼稚地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才被伯乐相中,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陆振对自己应该是一种“欣赏”,很可能是当初自己对梅旗的那种感觉,只不过没有那样强烈。   他察觉到陆振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于是低下头。他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完成任务,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把钱收回去吧。”   戚铭砚只得收了钱,也做好了今天一无所获的准备。   “你的名片。”   “啊?”   “给我。”   戚铭砚不明所以,从包里掏出名片,双手递上去。   陆振拿过来,从旁边拿起一支笔,在名片背面写着什么。   片刻,陆振将名片递回来。   “这两家制造厂,你可以去问问看。我们有一大批钢结构都从这里采的,应该没问题。”   戚铭砚一惊,他还没来得急开口问,陆振却猜到了他今天约他的目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窘迫地接过名片。陆振这样帮他,若跟他光明正大地谈钱,他倒是能应对自如。现在这种状况,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紧张什么?”陆振轻笑一声,给两个人又倒满酒。   “小七,我年纪虚长你几岁。很高兴看到你这样的年轻人,工作上尽心尽力,球场上也是活力四射。有时候就觉得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甚至觉得你比我那会儿还要优秀,还要吸引人。”   这算什么?示好?   戚铭砚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皮笑肉不笑地摆了个表情,然后双手紧握酒杯,不敢抬头。   “我最开始说的,你再考虑下。人生就是在重要的几个十字路口做选择,权衡利弊和重要性。”陆振说着拿起酒杯,两人将最后一点啤酒也喝了个干净。   “如果愿意,随时来找我。”   “好的,陆总。”戚铭砚起身,将陆振送上出租车。之后在冷风中吹了很久,短路的大脑才渐渐开始运转。   无论如何,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公司这个项目的参与者又是连轴转了三天。戚铭砚这次跟着采购部的人一起去了陆振给的那两个制造厂。又是免不了吃饭喝酒。酒桌上戚铭砚提了陆振的名字,对方听说之后很兴奋。酒醉后一直念叨着“原来是陆总的朋友”。于是价格很快谈妥。几个人第二天回京,将标书准备好,此时的报价已经比第一次降低了17%。 第44章 冷战 三   梅旗脚伤好得差不多了,于是这小半个月里,陆续把之前停的课都恢复了。自己三四个月没有打球,身体的状态、体能、爆发力都下降不少,于是在上班的空隙,有意地也开始给自己恢复一些专业训练和比赛。戚铭砚最近更是忙得昏天黑地,抽了空会给他发消息。可两人的工作状态都不能随时看手机。梅旗又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手机上更是惜字如金。戚铭砚有时候看他发来的一句话,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情,搞得心里更加烦躁。于是两人手机上只是问问忙不忙,道个“晚安”之类。   梅旗所在的羽毛球学校办的很好,最近校长更是别出心裁的搞了一个“高端训练营”。这个训练营招生对象是一些有钱有闲的高端人士,地点在三亚海边的一线酒店,为期一个月。开始校长没抱着太大的希望,虽说羽毛球也算个花销很大的运动,但毕竟不是传统的贵族项目。能吸引到多少有钱人他心里也没底,后来一看报名的倒是不少,而且来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有很多。于是校长也优先考虑学校里的年轻教师去这个训练营上课。这明摆着是福利的工作大家自然都不会推辞。梅旗自然也被叫了去参加这个训练营的准备会。他正在犹豫,见校长似乎已经默认了会上的老师都会参加,并且开始排课了。之前因为脚伤请假太久,他于是也就不好再推脱。   这天他下了班,晚上7点还有个私人的课。于是他从学校坐地铁出来,往上课的地方去。忽然想起来那天戚铭砚跟他说今天出差回京。他看了眼表,时间还早,于是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戚铭砚的公司。   这地方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很久之前找叶宣。叶宣没下班,让他在公司马路对面的餐厅等。于是这次梅旗也进了那家餐厅,索性坐下来要了两个菜,眼睛不时地瞧着对面的写字楼。   此时是5点半刚过,大楼里陆陆续续地出来不少下班的人。梅旗于是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司大门。   盯到菜都快凉了,终于看见戚铭砚、伍鹏和小丽三个人从门口走出来。三人说说笑笑,走到旁边卖咖啡的店门口买咖啡。   伍鹏从兜里拿出一颗烟点上,戚铭砚跟他说了什么,伍鹏便又掏出一根递给戚铭砚。   他抽烟?   梅旗一皱眉,跟他同住一屋那么久,到是一直没发现。   戚铭砚嘴里叼着烟,把头凑到伍鹏跟前去点。之后用右手三只手指将烟从嘴里掐下来,一低头,长长地嘘出一串青烟来。   那边小丽已经买好了三杯咖啡。三人拿着咖啡,穿过马路,朝着餐厅走过来。   梅旗的心脏突然莫名地狂跳了起来。   三人推门进屋,围在前台,似乎只想点几份打包回去吃。   “吃什么?”伍鹏翻着菜单。   小丽在一旁说道:“来个麻婆豆腐。”   “你呢?”伍鹏问戚铭砚。   “没胃口,刚在飞机上两点才吃。”   “多少吃点,老板,我要个回锅肉。”   “那我也要个回锅肉好了。”戚铭砚说着又吸了口烟,“妈的,这个项目还没弄完,又给我派下来一个项目。”   “你放心,这项目拿下来奖金肯定少不了你的。”   “艹,老子为了那点奖金?孙子装得自己都要吐了。”   “老板快点,我们马上得回去。明天截标吧?弄完了么?”   “差不多了,一会儿回去再看看,就发给他。”   梅旗在一个角落里听他们说话,心里那个想出去见他的念头仅仅是一闪,便又压了下去。   戚铭砚,此时此刻会愿意见到他吗?那晚他醉酒,伍鹏送他回来,见到自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他和戚铭砚的关系。这时候过去,很可能意味着彻底暴露。戚铭砚,愿不愿意公开他们的关系?   退一步再想,现在他和戚铭砚之间,是什么关系?   好像根本没有确立关系。   他会不会难堪?会不会让自己难堪?他会不会不高兴?   此时此刻,梅旗盯着戚铭砚的背影,盯着这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甚至是百依百顺的人,竟然害怕了。   戚铭砚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在周五的下午将唐山项目的标书弄好,送到业主北京的办公室。叶宣许诺他不论中标与否,都会奖励他。他倒是对钱的奖励不太感冒,如果能给他放几天假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今年的年假因为梅旗之前受伤,早就休掉了。戚铭砚计划着等手头不太忙的时候再跟叶宣提。   他下了班,直接去了梅旗家。开门的仍然是梅怡。   “你哥呢?”   “出差了啊?你不知道?”   “出差?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三亚。据说要一个月。”   “一个月?”戚铭砚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这段时间虽然忙,但他仍然每天都给梅旗发消息。出差一天都会跟他说。为什么梅旗出差一个月这种事情对自己是只字未提?他一边往家走,一边给梅旗发微信。   “出差去了?要一个月?”   “怎么没告诉我?”   发了几条看梅旗没反应,戚铭砚越想越委屈。   “是不是我不主动找你,你从来也不会理我?”   戚铭砚一连发了十几条消息过去,到了家,手机早就被捏热了,也没有梅旗的回复。他有点生气,直接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艹,我特么就是个贱货!   这辈子真是欠了他的!   戚铭砚这口气堵在胸口出不去,急得在屋里来回乱转。   忽然想到明天是周六,索性把刚刚出差拿着的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到床上。   他一边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从衣柜里拿夏天的衣服,也没心情整理,内裤、短袖、短裤、袜子、洗漱用品、钱包证件,一件一件地统统扔进箱子里,乱作一团。然后拽着箱子直接去了机场,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登机飞往三亚。   等夜里10点多,飞机落了地,戚铭砚才发现根本不知道梅旗在哪个酒店。他手机刚刚还没电了,好在还记得梅旗的号码,只得在机场的大厅里,借了一个人的手机给梅旗打电话。   梅旗白天的工作是给学生上课,晚上了有时安排了一些活动,有时候是老师们之间的表演赛,学生们在旁边观战。他刚刚和学校的一个老师打完了一场比赛,下来休息,就看到手里里发疯的戚铭砚。他赶紧回拨了回去,对方却关了手机。他只得给他留言。   “学校开了个训练营,在这边一个月。前天也是刚到,这几天你忙,就没跟你说,想着过几天说也是一样。”   他一直等到夜里10点,仍然没有戚铭砚的回复。他试着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   梅旗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毫无睡意。正在这时看到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他接了起来。   “喂?”   “梅旗。”戚铭砚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又有些落寞。   “小砚?我刚刚在打球。”   “我在机场大厅,来接我。”   梅旗一听,嗖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钱包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家酒店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此时正值深夜,门口的路上更没什么车。走到门口梅旗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酒店的拖鞋就出来了,也顾不上回去换。焦急地等了好久,终于打了车。   赶到机场,他下了车,远远地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马路牙子上。戚铭砚身上还穿着衬衣西裤,袖子热得挽了上去,胸前的衬衣也解开了两三颗扣子,手上拿着刚刚摘下来的领带。浑身上下仿佛丢盔卸甲一般,脸色也不太好看。   梅旗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 第45章 追爱 一   戚铭砚坐着没动。梅旗走到他面前,抱歉地笑了笑。戚铭砚斜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想说的都在手机里说完了,此刻见到梅旗,戚铭砚反而无话可说。   此刻他茫然且挫败,他甚至没想过来要干什么。质问梅旗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淡?他就是当面把他骂一顿,或者是自己在这哭一顿?又能怎么样?   梅旗笑着说:“走吧。”   戚铭砚拉着箱子闷闷地跟着梅旗上了车。   “吃晚饭了么?”   “不饿。”   梅旗陷入沉思,想着怎么能把他哄好。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到了酒店。   戚铭砚拉着箱子去前台开了个房间,,他拉着箱子往前走,梅旗跟在后面。深夜的酒店很安静。楼道里铺着木地板。拉杆箱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异常清晰。   两人七拐八拐,戚铭砚在一间房的门口停了下来。他刷卡打开了门。   开门之后,又转回半个身子,对梅旗说道:“累了,去睡了”。   “好,好好休息,明早来叫你吃早饭。”   第二天早晨,梅旗按了门铃。戚铭砚开了门,见梅旗已经球衣球鞋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地站在面前。   “周末还上课?”   “今天是老师的表演赛,来看吧?”   戚铭砚“哦”了一声锁了门。两人吃过早饭,来到酒店的球馆。   球馆里有两块场地,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两人一进去,很多人就过来跟梅旗打招呼。戚铭砚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戚铭砚坐在一旁,一会儿就看到梅旗做好热身,拿起拍子,已经走到场地中央。围观的队伍里有些年轻人穿着统一的T恤,想来是学员。老师们则是穿着另外一套印着学校Logo的球服。   自梅旗受伤之后,戚铭砚再没见过他打比赛,此时也有点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梅旗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和比赛,渐渐恢复状态。比赛刚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动作灵巧多变,姿态舒展,攻势犀利。戚铭砚看到当初赛场上那个将他七魂六窍都勾了去的人又好好地回来了,而且更加胸有成竹、果敢自信,心里说不出的激动,看了一会儿便开始为他加油叫好。   梅旗从头到尾都牢牢控制着场上的局面,最终以5分之差赢了比赛。   梅旗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下了场,坐在戚铭砚身边喝水。他脸颊上红扑扑的,细细的碎发都贴在额头上,鬓角还躺着汗水。忽然扭过头,笑着问戚铭砚:“我打得好不好?”   戚铭砚印象里的梅旗都是谦虚内敛,从没见过他像个小孩子撒娇一样地求夸奖,不禁心荡神摇,一时怔得说不出话。   梅旗又说:“问你呢?”   戚铭砚这才说道:“打得特别好,赏心悦目。”   梅旗听完,转回头,仿佛像听到了人生的第一次称赞一样,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是学校其他老师的比赛,两人看了一会儿,旁边的那块场地空了出来。   梅旗问道:“要和我打一局吗?”   “咱俩?”   “嗯。”   “来就来。”   戚铭砚今天穿了运动鞋,他接过梅旗递给他的拍子,两人朝着那块空了的场地走过去。   戚铭砚当初和梅旗比赛的愿望因为他的受伤而没能实现。今天梅旗居然在这种场合主动提出比赛,戚铭砚上来有点紧张,失误了两个球,不过很快就稳定了心态。梅旗之前给他上课,两人经常计分打,相互之间再熟悉不过。   比分你追我赶地上升,周围观众的目光渐渐都聚到了这里。   戚铭砚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看到梅旗脚伤已经不受影响,于是放开了胆子打。两人很快就使出浑身解数,杀球毫不手软,防守也是竭尽全力。   戚铭砚攻得很凶,抓住机会就杀,而且是不舍余力的跳杀。梅旗到了比赛的后半段似乎稍显被动,除了防守之外,只是用一些柔和的手段来赢分,比如放小球或者吊球。场面上来看戚铭砚打得很好看,比分两人却紧紧咬住,直到19平。   戚铭砚发球,梅旗挑到后场。戚铭砚回了个质量很高的反手后场,他猜想梅旗一定会吊一个网前的对角,于是先一步守在网前。果不其然梅旗吊了网前右侧,戚铭砚眼疾手快,抢到了最高点上网将球扑死在梅旗脚下。   戚铭砚不由得一笑,看了看梅旗,见他也是对自己微微一笑,将球捞起打过来。   此时周围鸦雀无声。戚铭砚手握赛点,心里却不慌乱,再次发球。   三五个回合之后,梅旗抢先杀球,被戚铭砚防守回来,随后进入了一个多拍的拉锯战。这次换做戚铭砚进攻,也被防回来。戚铭砚再次杀球,又被挡回。第三次他势大力沉地杀向了梅旗反手一侧,梅旗救球,球没有过网。   21:19。戚铭砚赢了。   他很激动。虽然这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但也许就是在这种微微放松的情况下发挥出了自己所有技术特点。关键是这是他第一次赢梅旗,赢掉他的老师兼男神,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梅旗走过来笑着说:“打得很好,把师父都打败了。”   “呵呵。”   戚铭砚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好,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   观众鼓掌之余都很惊讶,很多人不认识戚铭砚,不晓得这是哪来的高手可以将梅旗打败。   “你朋友好厉害。”   梅旗有点自豪地笑起来:“是呀。”   等到全部的比赛结束大家才一起去吃午饭。戚铭砚心情好了,明显话多了起来。饭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于是两没回房间,直接来到酒店的海滩上。   下午人不多,梅旗抱着个椰子坐在躺椅上喝。戚铭砚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日光浴,于是脱了上衣,又拿了个草帽将脸盖住,躺在沙子上晒太阳。   一会儿梅旗吃完了椰子,也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对着大海发呆。   戚铭砚睁开眼,忽然问道:“喂,你上午是不是让着我的?”   梅旗向来跟不同人打球使出不同的力气,场面上都能做到以四五分的分差取胜。那他如果故意让着自己的话,也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戚铭砚急得支起身子,探过头又问:“问你呢!是不是收着劲儿呢?!”   梅旗背对着他,边笑边说:“没有,在认真打。”   戚铭砚半信半疑,躺下身来,一个球一个球的回想,恨不得把刚刚的比赛复盘。   梅旗扭过头见他还是仰面朝天地思考,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沙滩裤,四肢和腹部一会儿的功夫就晒黑了不少。心血来潮,换了个姿势跪在沙滩上,伸手将沙子一点点聚拢,统统推到戚铭砚身上。   “干吗呢?”   “别动。”梅旗说着已经把他除了头以外的整个身体埋了起来,之后满意的拍了拍手。又觉得沙子没拍干净,于是往海边走了几步,蹲下去,将手放入涌上来的海水中冲洗。   戚铭砚见他玩够了,坐起身来,刚想探过去和他说话,却只看见一行脚印。梅旗坐在前方潮湿平整的沙子上,抱着腿,淘气地把脚往沙子里钻,又跟着一浪一浪的海水玩起来。没一会儿短裤和T恤就都被打湿,散开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飞起来。   此时阳光渐渐柔和起来,海风温柔,海浪哗哗作响。戚铭砚放眼望去,落日熔金、海天一线。他又盯着梅旗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只觉得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就在眼前,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第46章 追爱 二   等天色暗下来,两个人往回走吃完饭,走过沙滩、一片绿地、十几个形状各异的泳池,一路无话,似乎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吃起饭来,戚铭砚才问道:“晚上做什么?”   “学校有活动。”   “哦。”   吃过饭,梅旗要回屋取东西。戚铭砚给他送到房间,趴在门框上,探进个脑袋,问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9点多应该差不多吧。”   戚铭砚回了自己屋,躺在床上没事做。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个电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戚铭砚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看到梅旗不知何时躺在自己床上,□□,盯着他说道:“小砚,对不起。这辈子我可能都忘不了他。”   戚铭砚顿时怒不可遏,抬手便抽了梅旗一个耳光。   梅旗捂着脸,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戚铭砚又觉得后悔,伸出手给他擦眼泪。梅旗却渐渐地呜咽起来,泪水越擦越多,   他忽地一下惊醒,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心口被沉甸甸的压着,无法呼吸。酸痛感涌到鼻腔和大脑,而后窜到眼眶里。脑袋嗡嗡作响,他晃了晃头,又用手揉了一把眼睛,起身开了门,来到梅旗的房间门口。   梅旗正睡着,听到敲门声,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下床去开门。   见戚铭砚站在门口,眼眶通红。   “小砚?怎么了?”   戚铭砚不说话,只是盯着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又用手掌压了压眼眶。   “进来。”梅旗把他让进来,关了门,转过身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戚铭砚坐在床上,将梅旗拉到跟前。   “梅旗,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梅旗一笑:“原来做恶梦了。”   “我梦到,你躺在床上,我,打了你。”   戚铭砚断断续续地说着,又小心问道:“梅旗,那天,我打了你吗?”   梅旗有点茫然,眼珠动也不动,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告诉我,那天,你哭了吗?”   梅旗迟疑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戚铭砚却分明看到他眼眶里亮亮的东西。   “呵,口是心非。”戚铭砚抬头,伸手要给他擦眼泪,被梅旗拨开。   “梅旗,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只是没那么全心全意罢了。我这段时间,有点难过。那天太气了,太嫉妒了,可能伤害你了。“   戚铭砚抬起头,见梅旗嘴微微撅着,眼睛盯着地面,不去看他。   “别哭了,梅旗。”戚铭砚不敢想梅旗那天是否像梦里那样泣不成声,即使在梦里,见了那样的梅旗,戚铭砚也只能妥协投降。   “你怎么罚我都行。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反正被你吃的死死的,反正也是要等你。等你原谅我,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地喜欢我。”   他停了片刻,又说道:“如果,如果你一直忘不了他。也……没关系,很多人都会有忘不掉的前任呢。”戚铭砚说完,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他看见梅旗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于是伸出手,用拇指帮他抹掉。又低下头,把梅旗的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吻着。   “我小心眼,不是男人。别哭了,我改。心都剖给你看了。”   戚铭砚不知道说什么能把他哄好,自己心里也是又酸又痛。双手轻轻地将梅旗抱过来,脸埋在了他的小腹上。   “我,我喜欢你,好久了。”梅旗在上方,像在喃喃自语,仔细一听,声音却在细细地抖动着。   “我那天,特别难受。之后心里一直气着,却不敢提那天的事情,怕你在意……又会生气。”   这样坦露心迹,对梅旗来说是头一遭。可他因戚铭砚的一番话,心里像久旱逢雨,终得解脱,知道也必须要给对方一颗定心丸。于是吞吞吐吐,费力地说了下去。   “后来不那么气了,你又忙,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找你。总之是又气又怕,又……想你。”   说到这,他抬眼去看戚铭砚,见他痴痴地盯着自己,像从未认识自己一样。   “我那天说的,说我不爱他了,是……真的。”   戚铭砚听完,立刻去回想那天梅旗的话,当时大脑被醉意和怒火占据,似乎是听到了这么一句,但根本没有耐心去分辨。梅旗不善言辞,什么话都憋心里。自己有时不得不通过表情去揣摩他的心理,却单单错过了这句真心话。   他见梅旗脸上泪迹未干,表情却羞涩起来,低头看着脚趾。戚铭砚却发现他刚才着急开门,脚上没来得及穿鞋。此时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脚趾死死地蜷着。他心里一疼,将他拉坐在自己腿上。见他又拼命低着头,于是忍不住抬起他的下巴,凑上去轻轻地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 @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47章 追爱 三   戚铭砚侧身躺下,将他抱进怀里。   “喜欢么?”   梅旗低头不语,只是把脸贴在了戚铭砚的锁骨上,鼻腔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要是喜欢,每天都给你做。”   梅旗立刻说道:“不要。”   “口是心非。”戚铭砚渐渐学会了判断梅旗话的真假,边说边去抚摸他光滑的后背,发觉后背也是热得烫手,又去摸他的手,说道:“怎么这么热?发烧了?”   梅旗被戚铭眼用身体裹着,他大脑就像即将损坏需要冷却的机器,活到今天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被爱的人疼爱是这样的滋味。周身上下全都要烧起来,五脏六腑恨不得都被戚铭砚的一句情话熔掉。   “不知道,”梅旗小声嘟囔着,“好热。”   ……   戚铭砚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说是当初见到的那个吻痕给他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只是说道:“忍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 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48章 甜蜜 一   戚铭砚想了想,唐山那个项目刚递上去标书,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篓子,怎么也得等出了结果再请假。再加上现在又来了两个项目,今天请明天的假还是不太好。   “我今天晚上回去。”   “哦。”梅旗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把整杯水一口气喝光。   戚铭砚下了床,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我下周五再过来。”   “别来了,费钱,还有三周也就回去了。”梅旗扭过头,见他仍旧□□地贴在身后,说道,“快去洗澡穿衣服。”   两个人折腾了这么久,戚铭砚肚子早就饿得不行,见这会儿天早就亮了。于是放开他进浴室洗漱。   “一会儿去游泳吧。”戚铭砚一边洗澡,一边在浴室喊。   “不去,我现在穿着衣服都没法见人。”   “去我那,我开的那间房带一个私人泳池。”   梅旗喊道:“多贵啊,烧得你。”   “你看现在不就排上用场了吗?”   两人吃了早饭,去了戚铭砚开的房间,见一侧的门外就是个小泳池,开门就可以进去游泳,十分方便。泳池周围种了一圈灌木,私密性也很好。于是梅旗放心地换了泳裤,进去懒洋洋地躺在水上晒太阳。泳池朝南,到了九点多太阳大了,晒得池子里的水也是暖烘烘的。因为泳池不大,正儿八经地游起来又游不开。戚铭砚下来也是随便游了游,就过来跟梅旗聊天,一会儿又打起水仗来。两个人在池子里腻歪到下午两三点,才起来去吃饭。   吃过饭已经快四点了,两人穿过一意思林荫小路往回走。   “几点的飞机回去?”   戚铭砚拿着手机查了查:“票还没买,六点有一班,再晚就七点半了。”   “哦,早点回去吧,机场到你家还要一会儿呢,明天还要上班。”   “嗯。”   “我去送你。”   戚铭砚见他从吃饭开始话就少了,猜想他是舍不得自己走。戚铭砚却是早就打定主意下周五再过来,于是说道:“不用,小机场,到那买了票就走了,送我干嘛。”   梅旗于是闭了嘴。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谈恋爱,之前和叶宣有过一段自己深深陷入,但叶宣却来去自由看起来无牵无挂的时期。他那会儿经常给他打电话,很粘他,得到的却总是若即若离的回应。现在戚铭砚相比叶宣对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他仍旧不知道自己该做到哪种程度,才能让这段关系健康良好的发展下去。   “送我到门口吧。”戚铭砚说着,拉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拉着箱子,走到大厅退房。梅旗开始极不适应,后来看周围索性没什么认识的人,于是也就任他拉着。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很快就来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都是从未有过这种热恋中依依惜别的经历,想抱上去亲吻,又觉得在外面不好意思。戚铭砚放好箱子,钻进车里,两人都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   直到汽车消失,梅旗久久地没有回过神。迷惘与憧憬,甜蜜和失落,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 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49章 甜蜜 二   这个周一,办公室一片祥和喜悦的气氛。公司是每年四月份结算上一年的业绩。估计是这一年销售部的业绩不错,例会上叶宣的心情很好,先将整个部门表扬了一通,又着重表扬了几个员工。   “今年的公司的优秀新人咱们部门报了戚铭砚和伍鹏上去,不管公司级别的评没评下来,年终奖里我都会额外给一部分。他们两个人今年干得都不错。”   “嗯,的确小伍和小戚活干得都很好,加班就数他俩加得多。”几个老员工在旁边附和。伍鹏偷偷笑着冲戚铭砚眨了眨眼,戚铭砚忍着笑摆了个“傻逼”的口型。   正在这时又听叶宣说道:“今年部门的优秀员工,我准备报戚铭砚上去,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   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愣,虽说戚铭砚这一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但每年的优秀员工只有一个名额,以往都是领导提两三个,大家从里面投票。今年叶宣居然直接指定了人选。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戚铭砚连忙说道:“叶总,我刚来两年,还差得远。”   “昨天侧面从唐山业主那里得到了消息,唐山项目应该是拿下来了。正式的授标通知书还没下来,不过也就这两天了。”   戚铭砚一听,虽然看起来面不改色,但心里很激动。毕竟自己为这个项目前前后后花了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后期恨不得朝九晚九的加班,更不用说这个项目他喝了多少酒、卖了多少次脸。   “这个项目是近三四年,市场不景气、营业额下滑之后,合同额最大的一单。从前期标书的准备、第一次报价澄清,到后面与业主的沟通、第二次报价,小戚在这个项目里功不可没。”   叶宣指的必然是后面与陆振的那几次沟通工作,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叶宣却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大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下来可以跟我提,如果没有,咱们部门今年就评报戚铭砚了。”   戚铭砚没再说话,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叶宣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件事情。公司今年的青年骨干培训给了咱们部门三个名额。符合要求的人也不多,我定的小丽、戚铭砚、伍鹏三个人。”   公司每隔两三年会为入职三五年的骨干员工提供培训,主要内容是讲授公司的各种设备,技术、成本、售后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培训对象包括所有部门的员工。   对于销售部门来说,这是很好的学习技术人员机会,毕竟掌握技术是销售人员的必备素质,而在一个公司里,轮岗学习的机会是很少的。   散了会戚铭砚就收到了培训通知,居然是个封闭式培训,地点是在郊区的一个培训基地。戚铭砚算了算,等培训结束,梅旗也要回来了。   他有点后悔昨天应该直接请个假在那多呆两天,不过好在也没有答应梅旗说这周末还会过去。   培训班一开始,戚铭砚就发现几乎都是年轻人,大家在一个教室上课,很快就熟悉起来。培训基地的条件还不错,还有球场,于是晚上戚名砚就和几个同事打球,打完球回去九点钟开始给梅旗打电话,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愉快。   这伙年轻人里面打得好的不多。于是戚铭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教他们打,或者和女生配混双打双打玩。有个叫李玥的妹子和小丽很熟,见戚铭砚球打得好,总是跑来一起玩。戚铭砚看她梳着个马尾辫,眼睛忽闪忽闪的,脸上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倒是和梅怡有些神似,于是也多了一两分熟络。   晚上回来打电话,梅旗问他刚才在做什么。戚铭砚说打球。梅旗又问了句:“在跟谁打?你给上课的那个同事?”   “伍鹏?没有,今天在跟一个小美女打。”   没想到梅旗那边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样子的美女?”   戚铭砚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梅旗居然揪着美女不放。   他想了一会儿该如何回答这一问题,最后说:“嗯……有点像梅怡。”   梅旗“哦”了一声,又说:“那应该挺美的。”   没想到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小丽就神秘地问她觉得李玥怎么样。   “什么叫怎么样?”   “就是觉得她人怎么样。”   戚铭砚一头雾水地看向旁边的伍鹏,见他趴桌子上用胳膊挡着半张脸,剩下半张脸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才明白了其中缘由。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戚铭砚赔笑着说:“小丽,我知道你好心,但是你真别打我主意。”   “嘿,你是公主还是王子,还别打你主意。”   戚铭砚没办法,只得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是吗?”小丽将信将疑,一会儿又看向伍鹏。   伍鹏赶紧点了点头。   “你见过?长啥样?我都没见过!”   伍鹏想了几秒钟,认真地说道:“很漂亮。”   小丽又看向戚铭砚:“不早说,耽误我时间!回头带来给我们介绍介绍。”   戚铭砚笑着赶紧点头同意,见小丽吃完先走了才松了口气。   “脑子反应得真快!”戚铭砚满意地拍了拍伍鹏的肩膀。   伍鹏笑了笑说:“我说得都是真的啊。”   戚铭砚沉了脸,盯着伍鹏不说话,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知道了?”   伍鹏低了头,稀里呼噜地把碗里的粥喝光,才说道:“他对你好不好?”   戚铭砚仰头转了转眼珠,脑子里浮现出梅旗红着脸、绷着身体说“想让你高兴”的样子。   “很好。”   伍鹏笑道:“那就好。”   梅旗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戚铭砚课程结束的日子。戚铭砚让他在他公司门口等。   此时正是五月初,天气已经有点热了。路边杨树叶子已经由嫩绿色变成鲜绿,散发着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梅旗于是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着。   等了大概小一个小时,他远远地看见有辆大客车开过来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男男女女一群人。   戚铭砚就夹在这群人中间,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下来。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最后还是决定远远地等在原地。   戚铭砚下了车,环视了四周。忽然看见一个长发及肩的少年坐在远处的椅子上。身上穿了个白T恤,下身想必是下了飞机没有换衣服,也只穿了个白色短裤。除了一头墨黑的长发,全身上下白皙明亮。他完全收起了初遇时那股冷峻的气质,浑身散发着慵懒而温柔的气息,浅浅地冲他笑着。 第50章 甜蜜 三   戚铭砚情不自禁地也笑起来,连招呼都忘了和周围人打,穿过人群,直直地朝着他走过去。   梅旗不经意间看到戚铭砚的那伙同事都转头朝他俩的方向看过来,本来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绷紧了,慢慢地站起身。   春风拂面,像爱人温柔的抚摸。   戚铭砚拨开梅旗脸上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问:“等了多久?”   “没一会儿。”梅旗不太适应在外面这种亲昵的小举动,微垂了头,错开了眼神。   戚铭砚这小一个月都和一群吵吵闹闹的同事混在一起,此刻见到梅旗,见他沉静如水,温柔内敛,只觉得他把周围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他心里充斥着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想给所有人介绍眼前的这个人,却又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人看。   见梅旗低着头,戚铭砚情不自禁地扣着他的后脑,低头亲了亲他的嘴。   戚铭砚感觉自己被这五月的春光照得温暖惬意,每一个毛孔都呼吸着树香,每一根神经都放松舒适。他在大脑中搜索着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像听到了一首好听的歌?尝到了一口好吃的菜?   不,这种感觉就是它本身,用不着任何词汇去修饰。   最幸福的感觉,就是吻到了自己爱的人。   公共场合拉手已经是梅旗能想象的极限。他完全被这个吻吓得目瞪口呆,感觉周围无数双眼睛都投到了自己身上,站在原地连眼珠都不敢转。   “怎么了?傻了?”   梅旗躲在戚铭砚的身前,不敢挪动一步。他猜想背后那群人一定在看,于是小声说:“你同事,在后面。”   戚铭砚根本没顾上考虑身后的目光,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他拉起旁边梅旗的箱子。   “回你家?”   梅旗笑着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全面的十字路口走去。   果然小丽伍鹏几个人下车后仍然站在原地,此时朝二人看过来。梅旗匆匆扫了一眼,里面有两三个曾经在戚铭砚家里见过。他倒也没觉得他们的眼神有多怪异,又听到戚铭砚和那几个人大方地告别,于是自己也向着那几个人摆出一个笑容来。   两个人走到路口打了个车,坐上去关了门,梅旗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他们知道了更好,早晚得知道。”戚铭眼自顾自说着,“省得成天要给我介绍对象。”   梅旗反应了半响,问道:“介绍哪个?站在小丽旁边那个?”   戚铭砚一笑:“你倒是眼尖。”   “是有点像梅怡。”   戚铭砚忍着笑,凑过去问:“不仅眼尖,记性还这么好?”   梅旗转过头盯着窗外,眉头一挑,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没我好看。”   “你说什么?”戚铭砚觉得自己一定幻听了,扭过头问道。   梅旗故意不去看他:“没说什么。”   戚铭砚把脸贴了过去:“再说一遍。”   梅旗只是抿着嘴不说话,脸上忽地浮出一层薄红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那句,咬着嘴唇,不敢去看戚铭砚的眼睛。   戚铭砚发现自己每一天都能发现一个新的梅旗。他懊恼自己的笨拙,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一年多以来与日俱增的爱,只有吻他,别无他法。   戚铭砚轻轻扳过梅旗的下巴,再次吻上了那对红唇。   梅旗吓得抵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不容妥协,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手上只得撤了力。于是他闭上眼睛让戚铭砚亲了个够,分开时听到戚铭砚在耳边小声说道:“你最好看。”   车到了梅旗家,两人开了门进屋,梅怡迎到门口。   “回来了?”又瞧了眼戚铭砚,“你俩一块回来的?”   梅旗“嗯”了一声,放了东西打开冰箱,见里面只有一些速冻饺子。   “这段时间就吃这个?”   “嗯,还有外卖。”   见她仍旧苦着脸,梅旗问道:“这段时间怎么样?”   “就那样,D大你又不让我去,恋爱你也不让我谈,我还能怎么样。”   梅旗关了冰箱,把里面仅有的几个土豆拿出来,背过身说道:“我不想欠别人人情,还一个月考试了,你考到哪是哪,我不要求你什么。”   梅旗撅着嘴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梅旗,又看了看戚铭砚。   “我出去买点菜。”梅旗说完开门下了楼。   戚铭砚见这兄妹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哭笑不得地说:“喂,一回来你就这态度?再说我可没惹你啊,别老那这种眼神看我。”   梅怡低着头又嘟囔了一句:“反正你俩看我这个电灯泡也不顺眼。”   戚铭砚笑了笑,猜她一定看出了自己和梅旗的关系,说道:“你学习压力大,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是一直这种态度对你哥哥,我可不答应。”   梅怡一歪头:“呵,你俩和好了?”   “是啊。”戚铭砚美滋滋地说,“哎,你觉得我怎么样?表个态啊。”   梅怡摆了个无奈的表情:“你很好,以后你照顾我哥我很开心,我不会反对你俩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戚铭砚又笑道,“我也会照顾你的。”   梅怡翻了个白眼:“切,谁稀罕。”   戚铭砚又好奇地问:“哎,他为什么不让你谈恋爱。”   梅怡没说话,舒了口气,看了看戚铭砚说:“我哥在这方面倒是命好。”   “哪方面?”   “感情方面。”   戚铭砚笑了笑:“他很可怜的。”   两个人正聊着,梅旗拎着一兜子菜进了门。   戚铭砚对梅怡说:“我去做饭,你跟他说会儿话,这么久没见了。”   他走到门口接过梅旗手里的塑料袋:“买鱼了?”   “嗯。”   “好,我来做。”戚铭砚冲梅旗努努嘴,“去陪她呆会儿。”   戚铭砚先闷上米饭。然后把鱼处理好,洗净,浇上酱汁,放进蒸锅蒸上,又炒了个豆豉鲮鱼油麦菜。这个菜炒好,鱼也蒸好了。之后戚铭砚又炒了个滑溜鸡片和土豆丝。四个菜摆上桌的时候,他听到梅旗在给梅怡讲一道英语题,于是轻声走过去,靠在门口。兄妹两个扎到写字台前讨论的正带劲儿,见到戚铭砚过来,梅怡说道:“小戚哥快来看这题,是不是选B,我哥非说选C。”   “我英语真的特别差,别问我。”   梅怡一皱眉:“就你俩都这点水平,还能指望我怎么样?”   “哈哈,先吃饭吧。”   三人走到客厅。刚刚蒸锅里冒出来的热气还滞留在屋里,呼吸起来鼻腔里还带着湿润的触感。饭菜的香味混合起来,让梅旗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母亲还在的日子。   “汤呢?小戚哥,你不是四菜一汤吗?”   “现在开始是免费做饭了,你凑合着吧。”   梅怡一笑:“不收费了?”   “不收了,之前欠的钱就够你哥还一阵儿的了。” 第51章 甜蜜 四   当晚戚铭砚死皮赖脸地不走,梅旗也就由他去了。自己上了床,拿着手机看视频。戚铭砚洗过澡,推门进去,见屋里亮着昏黄的灯,梅旗坐在床上,认真地盯着手机看。   “在看什么?”戚铭砚坐在旁边,看手机上在放一段剪辑好的比赛视频。画面中的陶菲克从刚刚出道时的乳臭未干,到当打之年的如日中天,再到末期的不复当年之勇都浓缩其中。短短十几分钟的录像,却好像有十几年那么长。   戚铭砚在旁边看完,说道:“他是个羽球天才,为羽毛球而生的。可惜。”   “可惜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看英雄迟暮。”   梅旗扭过头:“谁都会老啊。收几个徒弟,看他们赢球,比自己赢还开心呢。”   戚铭砚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师父,你是在说我吗?”   “怎么说呢……当然希望你赢了。”梅旗说完,发觉戚铭砚一直端详着自己的侧脸,于是脸上立刻热了,气氛也暧昧起来。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橘色灯光弄得温热粘稠。   “我今天能睡这张床么?”   梅旗想到有时候晚上梅怡打电话的声音都能传过来,立刻回答:“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会听到。”说着梅旗往旁边一躲。   戚铭砚又凑了上去,贴到梅旗耳边:“听到什么?”   梅旗一下子哑口无言,又听戚铭砚说:“我刚跟梅怡说了。”   “说什么了?”   “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梅旗听着这句话怎么都不对味,回答说:“你比我小,还是我学生,负责也是我对你负责。”、   “好好好,你快对你徒弟负下责吧。” 第52章 生活 一   第二天早晨,戚铭砚早早地起床买了早饭。一个人在客厅正吃着,梅怡从屋里走了出来。   “来来,吃油条。”戚铭砚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喊。   梅怡黑着脸走过来:“起这么早?你精力够好的啊。”   “呵呵,豆浆豆腐脑,吃哪个?”   “豆腐脑吧,”梅怡扫了一眼餐桌,“没买羊杂碎?”   戚铭砚呼噜呼噜地吃着豆腐脑:“没。你爱吃?那我下次买。”   “我哥爱吃啊。”   “他没跟我说过啊。”   梅怡叼着一根油条,跑回卧室拿书包。   “6点45了,要迟到了。”   “一会儿我送你,不用着急。”   “太好了。”梅怡于是坐下来开始吃早饭。   戚铭砚笑着说:“我住这好不好?还能送你上学。”   梅怡把腮帮子嚼得滚圆,“哼”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天天吃狗粮就管饱了。”   “那我带你哥去我那住,你愿意不?”   “太好了,我正想回学校住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梅旗开了门走出来,看了他俩一眼。也没有回应戚铭砚的那句“快来吃早饭”,直接进了浴室又关了门。   梅怡嗤笑道:“喂,你把他欺负得太狠了,都不理你了。”   “扯犊子,是他欺负我。”   梅怡摆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盯着戚铭砚,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戚铭砚被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逗得心肝都在颤,可脸上仍旧维持着严肃认真的神色。   梅怡想了一会儿,终究放弃了这个难题,说道:“反正下个月考完试我就跟同学出去玩去,你们爱住哪住哪。”   戚铭砚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想和梅旗告个别,于是轻轻推开一个门缝。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坐在马桶上的梅旗,他头发乱糟糟的成了一团,仰着头,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仔细一看嘴还嘟在一起,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据说女神走下神坛都是从被瞧见坐马桶那一刻开始的。戚铭砚却只觉得梅旗这副样子倒也可爱,轻声说道:“我走啦。”   梅旗一惊,才发现探进来个脑袋,厉声说:“出去!”   戚铭砚一笑,退了出去。   戚铭砚在梅旗家窝了三天,觉得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梅旗去过两次戚铭砚家,都是相当糟糕的经历。戚铭砚请他去时他一口回绝。为了让梅旗去自己家戚铭砚绞尽了脑汁。先搞了一套家庭影院系统,又买来一堆蓝光碟,终于说动了梅旗。   梅旗在一个周六的下午第三次来到这里,见屋里仍旧是窗明几净,厨房的灶台擦得一尘不染,估计是有日子没用过了。   戚铭砚买了一兜子零食饮料,放在茶几上,拉下一块墙面大小的屏幕,打开蓝光机,递给梅旗一摞蓝光碟。   “你来挑。”   梅旗逐个看了一遍,最后选了一个战争片。   这个片子恰好将影响的立体环绕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两人坐在沙发上,四周是各种枪炮声,仿佛真地能闻到战火的硝烟。   两人边看边吃。戚铭砚坐了一会儿就在沙发上歪了下来,之后索性躺在了梅旗的大腿上。   刚躺下,就看到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戚铭砚拿过来,见是一条□□余额变动提醒。他定睛一瞧,原来是发了年终奖。他居然拿到了六位数的奖金。   戚铭砚拿起手机给梅旗看,梅旗先是很惊讶,然后笑起来,拿起一片薯片喂到他嘴里。   昨天已经收到了唐山项目的授标通知书,假如这项目没拿下来,奖金肯定没这么多。想到这戚铭砚觉得应该感谢一下陆振,考虑了一下决定发个短信。   他编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过去,没想陆振立刻回复了他。   “不谢,跳槽的事情考虑了么?”   戚铭砚在脑子里措了辞,回复说:“不了,谢谢陆总,公司给我发了好多奖金不好意思走。”   没一会儿手机又震了。戚铭砚估计他会回个“好的”之类,他举起手机看了一眼,陆振居然回复了他四个字:“好好生活。”   虽然此时此刻这四个字来得有点不合时宜,但戚铭砚还是不由得心头一动。从小到大,老师告诉他要好好学习,领导说要好好工作,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要好好生活。而这个看起来跟他关系有点复杂微妙却实际上没什么太多交集的人跟他说了这句,看似废话,可又听起来带着一些哲学意味。   到底怎样就是好好生活呢?这问题着实是个难题。   戚铭砚想了一会儿放弃了,继续看起电影来。   此时此刻,一位女士正在用钥匙打开房门,朝着客厅走来。戚铭砚躺在梅旗腿上无赖地要薯片的样子都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因为音响的效果实在太好了,两个人都没听见敲门声,连走路声也没注意。直到戚铭砚一扭头,才看到来人,像只受了惊吓的猫,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妈,你怎么来了?”戚铭砚满脸堆笑地拿过母亲的手提包挂在衣架上,又拿来拖鞋放在脚边。   “你几个月没回家了?春节之后就没照面吧?”   梅旗也立刻站起来,察觉到戚铭砚母亲的目光从上到下将自己审视了一遍,叫了一声“伯母”,局促地立在一边。   戚铭砚的母亲看起来是个利索干练的职场精英,穿一身凹凸有致的正装上衣,西服裙配上黑丝袜,立刻将她的年纪减了十岁。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问戚铭砚:“朋友?”   戚铭砚一笑:“男朋友。他叫梅旗。”   戚妈一皱眉:“以为你说着玩儿的,原来是真的。”   “哎呦妈,这种事我能跟您开玩笑么?”   戚妈又看了眼梅旗,说道:“趁着年轻你就胡闹,看你能闹几年。”   戚铭砚摆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刚要说话,又被打断。   “这事儿别跟你爸说。”   好像大多数情况下,儿子跟爸爸的关系都处理得不太好,何况戚铭砚还有个严父。这位父亲能力很强,开了家律所,手底下使唤着几十号人,脾气更不是一般的大。   “哎别啊,妈,早就让你跟他说,拖到现在又不说了。我真没跟您闹,您能不能严肃点啊。”   戚妈没说话,转过头问梅旗:“你做什么工作的?”   戚铭砚抢着说:“老师。”   “没问你。”   梅旗说道:“羽毛球老师。”   “哦。”戚妈又大致问了几个问题,觉得气氛实在有点尴尬,站起身来:“你想好了自己跟你爸去说吧,我先走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啊,我去说不找骂么?你先帮我打前站啊。”戚铭砚发觉梅旗的不自在,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跟在后面送母亲出门。   “留下吃饭吧?”   “不吃,受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   “呵呵,那您慢走,别忘跟我爸说。找机会我带梅旗回家。”   戚妈突然扭回头:“别乱来啊,你爸心脏不好。”   “好好,慢走您。”   送走母亲,戚铭砚见梅旗低着头不说话,笑道:“害怕了?没事,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看她对你印象还不错。”   梅旗一抬头:“是吗?”   “嗯。”戚铭砚看着他仍旧没从刚刚的局促不安中缓过来,低头吻了吻他:“走,出去吃饭,我请客。今天发财了。” 第53章 生活 二   梅旗终究还是答应了戚铭砚去他父母家。   戚铭砚让母亲给父亲做了心理建设,觉得早晚要把人带回去,还不如早点。他为梅旗按照父母的喜好选了礼物,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不会出乱子。   梅旗自然没法拒绝,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跟着他开车沿高速一路向北。   开着开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路边茂林丛生。梅旗扭头盯着车窗外,见路边有条不宽的河,藏匿于芦苇丛中。越往前开,河逐渐变窄。车转了个弯,眼前出现竟出现了不小的一个湖。原来刚看到那条河便是流至这里的。   初夏时节,湖中开着成片的荷花,一条木质栈道可抵达湖心。戚铭砚停了车,两个人下来走到荷花丛上方。这片荷花不知是野生还是人工种植,看起来竟比那北海和颐和园里的还要鲜亮茂盛许多。   “走吧,在前面。”   梅旗抬头远望,见湖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小片别墅区,依山旁水,静谧安逸。   车绕着湖走了大半圈,停在了其中一处别墅前。这是一栋三层小楼,院内沿着外围的栅栏种着一排石榴树。此时正值花期,石榴花刚刚盛开,点缀于浓绿茂盛的枝叶上,热情地朝着栏外伸展出来。有的花瓣刚刚打开,有的花瓣已经凋了,留下一个个鲜红的铃铛似的果实雏形。而那些没长大的花,便掉落下来,连着花瓣花蒂,红艳艳地铺在地上。   戚铭砚按了两下喇叭,出来个40多岁的阿姨,将大门打开。   “郭姨。”   “小砚来啦。”   “嗯,我爸妈在家吧?”   “在。”   梅旗下了车,跟着戚铭砚进了屋。   进门是个小型的室内景观,几块假山石挡住了视线,山石底下一小片人造水池,卵石青苔,相得益彰。   闻着潺潺的水声,梅旗绕过假山石,走到客厅。   客厅很开阔,摆放着古朴的中式家具。戚妈从里面迎了出来。   “妈。”   “来了?”   梅旗笑着跟上去:“伯母。”   “坐吧。”   戚铭砚四下看了看:“我爸呢?”   “书房写字呢。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戚铭砚一听皱起了眉,“你昨天跟我说他心情不错的啊。”   “今早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戚妈说着,又对郭姨说道,“去准备晚饭吧。”   戚铭砚先把买的礼物递了上去:“梅旗给你俩买的。”   “太客气了,下次千万别买了。”戚妈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包装盒,说道,“小伙子到是很会选东西。”   梅旗笑了笑说:“第一次来看望伯父伯母,应该的。”   戚铭砚见桌上摆着几个果盘,其中一个里面的草莓个头不大,到是红得发暗了,于是拿起一个递到梅旗嘴边,嘴里说道:“还是当初我明智,没去你们的公司,不然现在得天天被他臭骂。”   梅旗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见戚铭砚举着草莓更近了一步,只要讪讪地张嘴咬上去。   他本想咬住戚铭砚就会放手,没想他捏着顶上的草莓叶子不撒手。   “哎,有叶子。”   梅旗只得将端部咬断。戚铭砚才满意地把手里的叶子扔了,自己也拿起一个,站起身来:“我去瞧瞧他。”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梅旗和戚铭砚的母亲两个人,梅旗不自在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都是戚妈在问他在答。   片刻,父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戚铭砚沉了脸走了回来。   “什么人啊,吃枪药了。”   “你就不能跟他说点好听的?不还是做销售么?讨好人的本事还没学会?”   梅旗把双腿往前伸了伸,换了个坐姿,心想,他讨好人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了。   “我跟他星座属相都犯冲。”   “胡说八道。”   又坐了会儿,戚铭砚的父亲缓缓从旁边的屋子里走过来。这同样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体型和戚铭砚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紧紧地板着。梅旗仔细看上去,他的长相更冷峻严厉。戚铭砚则更像母亲,五官看起来俊朗而温和。   梅旗连忙站起来,叫了一声“伯父”。   戚爸看了一眼,沉默着坐了下来。   梅旗也只得尴尬地坐回去。   “小郭,弄点茶来。”   郭姨一会儿端了个托盘过来,将一壶四杯放在桌上。   戚铭砚见父亲不理梅旗,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抢先拿起那只墨绿色的青瓷茶壶,又翻起一只茶杯,倒了一碗,送到梅旗跟前。   梅旗犹豫了一下,戚铭砚说道:“喝水!”   梅旗赶紧接过来,捧在手里。   戚铭砚又接连倒了两杯茶给母亲和自己,然后端起杯子喝起来。   戚爸是个传统男人,脾气火爆,有点大男子主义。他眼里的男人应该是粗旷直爽,没想戚铭砚竟然领回来这么一位,细皮嫩肉,长得比女人还白,闷着头不说话,头发居然留这么长。于是心里的怒气更是添了好几分。   梅旗见戚铭砚这样,心里觉得好笑,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想给他父亲倒茶。   没想戚爸沉着声音说:“自己来。”   戚铭砚听完突然扭过头盯着父亲:“你对我不满意直接说,别往他身上撒火。”   “好,”戚爸一边点头一边说,“你们对我是没一点尊重。长到20多岁了告诉我你喜欢男的。然后没几天真给我领回来一个。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   戚铭砚睁圆了眼:“是,怎么了?”   “呵,我是没见过这样的男的。”   听到父亲字里行间带着奚落的意味,戚铭砚站起身来:“您什么意思?”   梅旗本来听完戚爸那句心里一抽,见戚铭砚站了起来,赶紧拉他胳膊,小声说:“小砚,慢慢说。”   “您要是这样,我以后不带他来就是了。”   戚爸之前听说这事,以为儿子是玩玩而已,今天见他正式的把人带过来,又听刚才那句,才知道儿子是来真的,更是火冒三丈,站起身呵到:“有本事你也别回来!”   空旷的大厅里荡着回声,戚妈看事态严重,连忙打圆场:“孩子带他回来就是尊重你啊,问你的意见……”   “我没问他意见。”戚铭砚打断了母亲的话,对梅旗说了句“去车里等我”。   梅旗怕他太激动把老爷子气个好歹,急得说:“你别跟伯父吵了,因为我这样吵,以后……”话没说完,心里又涌上来一阵苦涩。若是自己能说会道,嘴巴甜一点,或是再优秀一点,可能就会不一样?   戚铭砚舒了口气:“我有分寸,出去等我。”   梅旗一步一回头地朝门口走去。出了屋门,站在门廊下,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初夏的微风夹带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梅旗一瞬间被吹醒,不被亲人承认和祝福的爱,可以长久吗?   院子里路两侧是精心种植的草地,而树下的土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松木碎屑,显然也是主人花了工夫的。雨点不小,砸在叶子上有啪啪的响声,落在松木上却发出一种特殊的有质感的声音。石榴树下的松木上,此时铺满了一层石榴花。   “爸,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屋里隐约传来戚铭砚的说话声,此时听来到没了刚才的冲劲儿,“不会接手你的公司,也不会……娶妻生子。您要是盼着您儿子这辈子能开心,就……放手吧。”   之后另一个声音好像也有了些耐心:“我还没放手?你出去找工作,半年回来一次,我拦着你了?可你不能找个那样的回来气我。”   男人压低了声音,可因为敞开的房门,梅旗仍旧听得清清楚楚:“他那个样子,摆明了就是来勾引男人的,你是被他迷了心窍。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你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梅旗当即像被扇了个耳光,原来自己在“正常”人的眼里,是这等不堪?!   他忽然不敢再往下听下去,快走几步,站在雨里。   身后很快响起了脚步声,戚铭砚走出来,说了句“回去”,见他淋着雨又说:“站这干嘛?头发都湿了。” 第54章 生活 三   戚铭砚开车沿原路返回。雨下得有点大了,雨刷器刷刷地摆个不停。来时绿茵茵的路此时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梅旗因为听到的那些话心事重重,戚铭砚则仍旧沉在和父亲的争执中。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进了市区,车戚铭砚住的地方不远了,他才开口问道:“去我那行么?有点累。”   “好。”   两人买了些饭菜。到了家戚铭砚扒拉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去躺着吧。”梅旗说道,“我来收拾。”   戚铭砚低声说:“对不起,今天不该带你去我爸妈那。”   梅旗笑着摇摇头,催促他去休息,自己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   一会儿他轻声进了卧室,见戚铭砚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走过去坐在床边,他见他睡着的样子,禁不住伸出手指想去摸摸他的眉毛。   手指刚刚碰到他的皮肤,梅旗就发现指尖碰到的热度好像不太正常。他摊开手摸了摸戚铭砚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戚铭砚本来发了烧,昏昏沉沉地睡不踏实,发觉梅旗在摸他的额头,于是握了他的手腕,迷迷糊糊地说:“梅旗,别走。”   “我没走。你发烧了,家里有药吗?”   “你得跟我一条心,知道吗?”戚铭砚说得有气无力,声音也哑了,“不许耍小聪明。”   梅旗被他逗得直笑:“烧糊涂了你。”   梅旗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药箱,找了退烧药,又过来弄他吃下去。   戚铭砚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侧躺着,梅旗只得也仰面躺下去。这样呆了一会儿见他不肯撒手,索性关了旁边的灯,准备也直接睡了。   黑暗中,戚铭砚小声嘟囔着:“不许离开我,别管别人说什么。”   梅旗怔了片刻,一晚上浮在心里的忧虑被他这句话轻易地吹散了,轻轻地说了句“好”,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第二天清晨,梅旗一早醒了,去厨房煮上粥。见冰箱里没什么菜,只剩下个西葫芦,擦了丝,拿了鸡蛋做了几个糊塌子。他听戚铭砚那屋还没动静,于是放在锅里温着。   又等了会儿,他进了卧室,见戚铭砚侧身背对着门口躺着,于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戚铭砚一把抓了他的手:“做什么呢?这么香。”   “醒了?怎么没动静。”   “想事情。”   “呦,”梅旗笑着躺在他对面,“想什么呢?”   戚铭砚若有所思地说:“我要把这房子退了。”   “嗯?”   “我要攒钱了。”戚铭砚看着梅旗,又伸手将他脸上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到脑后,“这房子房租太贵了。”   “呵,终于知道钱不好挣了?”   “想买个房子了,以前觉得可以跟爸妈要点钱,现在不想管他们要了。”戚铭砚说着伸出另一只胳膊,示意梅旗过来。   梅旗往前凑了凑,乖巧地躺了上去。   “所以只能买个小的了,不过一居室也够住了。床大就行。”   梅旗噗嗤一声笑了,闷在他怀里不说话。他从小就被告知要懂事,要照顾妹妹,要做好哥哥,甚至是好父母的角色,自己却从来不知道安全感是何物。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爱,没有人让他有过这种感觉。在这个人这里,他可以随意放置好多期待上去。   戚铭砚下定决心:“这个月就去退房子,下个月开始能住你那么?”   怀里的人小声说:“你要不嫌我那破,住一辈子都行。”   “那怎么行,”戚铭砚搂紧了他,下巴被他的头发弄得很痒,于是在他头上蹭了蹭,“梅怡要是嫁不出去,天天在隔壁,我可受不了。”   “你好了?话这么多。起来吃饭。”   两人吃了饭,戚铭砚就开始折腾起来。这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房东的,自己也就是有一些衣服。梅旗见他拿着箱子开始收拾衣服,于是说道:“我来吧,你歇着。”   戚铭砚不喜欢买那些花哨的时装,没太多衣服,除了外衣、上班要穿的正装,也只剩下一些运动服而已。   梅旗一件一件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再放进箱子里。他拿着拿着,发现一件衣服被整齐地叠着,放进个密封的袋子里。他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来这就是当初他跟自己交换的那件。   梅旗想起了当时戚铭砚小心谨慎却死皮赖脸的样子,会心一笑,嘴里说道:“哎,这是我的衣服吧?”   戚铭砚一抬头:“别动,给我。”   梅旗见他不好意思地样子,又逗他说:“那会儿某人的脸皮真是厚啊!”   戚铭砚听完,立刻过去抢他手里的衣服。   “当时我就想,这可怜的娃,是有多崇拜我啊,算了,满足他好了。”梅旗歪着头,把衣服藏在身后,又狡黠着说,“还想要吗?再给你一件裤子收着?”   戚铭砚被他说中,索性说道:“你他妈人都是我的!以后你的衣服都归我买。给我!”   梅旗见又被他压了气势,赌气地把衣服扔给他,嘴里还不服气地说:“哼,现在变得这么凶。”   戚铭砚把他拽到自己腿上,顶着他额头,小声说:“你当时真那么想的?知道我喜欢你?”   梅旗闭着眼笑:“瞎猜,觉得有可能,不过也没在意。”   “哦。”戚铭砚抬起头,轻轻地啄起他的嘴唇来,“那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的?”   梅旗一边回应他,一边说:“你背我上楼的时候。”   戚铭砚又开始轻咬他的嘴唇:“这么早。”   “只是开始觉得……你很好。”   “早说啊,”戚铭砚的吻带起了侵略性,“早知道还等到那么晚,趁着你脚没好利索就把你办了。” 第55章 生活 四   梅旗听完,双手放在戚铭砚的肩膀上,将他推开,鼻子里“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那就跟你绝交。”   “绝交?”戚铭砚歪着头笑了,按住他的细腰,一把搂到跟前,“你离得开我吗?”   梅旗一怔,此情此景似乎在哪里经历过。他忽然记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挣不开的怀抱,居然成了现实。可现实与梦境,又有哪里不一样。   他脑子里回想着这个梦,戚铭砚亲了他半天,发现他在走神,停了下来。   “怎么了?”   “嗯?”   戚铭砚揉了揉他的头:“还想着怎么跟我绝交呢?逗你的。”   没想到梅旗却闭上眼,又将嘴贴上去,甜甜地说了句:“离不开。”   戚铭砚初遇梅旗时觉得他像块薄荷糖,清清凉凉的缺少些温度,现在觉得他是披着薄荷糖衣的小蜜糖,全身上下都被他弄得甜丝丝的。而梅旗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慢慢地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在戚铭砚的要求下会参加一些同事朋友的聚会。   叶宣是在一次公司组织的爬山活动中又见到梅旗的。他本来没打算去,后来听说这次活动设置了一个集体奖。作为部门领导还是要以身作则,于是前一天晚上临时决定参加活动。   早上何瑾听说要爬山比赛,不知道该不该化妆,在镜子前摆弄好久。叶宣催着她到了公司门口,见到销售部坐的大巴已经满了,于是坐了别的部门的车。五六辆大巴浩浩荡荡开进城西的山里,来到一处名气不大但风景秀丽的山区。   车停下来,大家陆续下了车。叶宣带着何瑾朝着前面自己部门的那伙人走过去。他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戴了一顶小草帽,窄窄的一圈帽檐下面,蓬松微卷的头发被挤出一个独特的形状。他穿了深色的短袖短裤,白亮亮的四肢□□着。叶宣那一刻心脏突然一抽,是他吗?他再走近了些,看清了那双腿的形状,修长的小腿上肌肉的形状和线条都可以让他确定,这就是梅旗。   他忽然不太敢过去了,但又没有别的办法。眼尖的小丽已经对着他大喊:“老大,我们在这。”   叶宣硬着头皮走过去。   “嫂子也来了,太好了,咱们人齐,集体奖肯定跑不了。”   叶宣没来得及说话,何瑾倒是先开了口:“我平时都不怎么运动,担心拖你们后腿呢。”   伍鹏说道:“没事,咱们这里运动的也多。叶总、林姐、小戚、梅旗……”   他一个接一个的介绍着,叶宣随着他的话自然地朝着梅旗看了过去。   梅旗也在看他。令他惊讶的,梅旗好像并没有感到诧异或尴尬,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他印象里梅旗从未对他那样笑过,像羽毛拂过皮肤。本是云淡风轻的一个笑,可到了叶宣这里,又不知挑动了哪根神经,酸涩随着心跳一下下地涌出来。   一行人进了大门,朝着山脚下走去。叶宣跟在队伍后面,才开始试着回味起梅旗这个笑容里的含义。   工会的李姐拿着个小喇叭在宣布比赛规则:“咱这次比赛时间按照一个小组内最慢的人的登顶时间记,大家要相互帮助,自己跑得快是不管用的。包括家属!听到没有?!”   戚铭砚在卖冷饮的地方刚买了个冰淇凌,回来正好听见李姐说完,他喊了一句:“奖品是什么啊?”   “你们先赢了再说!奖品小不了!”   叶宣小声问了何瑾:“能爬么?不行我去名单里把咱俩划掉。”   “试试吧。”   他一边嘱咐着何瑾,一边抬头,见梅旗在几米开外,靠在一块石头上,两条腿交叠着杵在前面,低着头。因为草帽的遮挡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他拿了个蛋卷,埋头吃着。   他外形没有变,可叶宣又觉得他哪里变了。几年前初见他时的稚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此时像一朵盛开的花,一颗熟透的水蜜桃,由里而外散发着香气。   “大家都别掉队,一起走,女士的包和水可以让男士们帮忙背一下。”小丽在一旁招呼着。   “来个小伙子帮我背下包啊。”林姐在一旁问道。   戚铭砚走过来:“给我。”   戚铭砚在公司早就是出了名的运动健将,很快组里们好几个妹子的水和东西都装在了他的包里。   销售部的二十多个人拉着队伍往上爬,起初还是比较缓的台阶,爬了二十多分钟之后山路就陡了。队伍也越来越长,后面的妹子叫唤着要休息,于是一行人找了处空地休息。   叶宣倒是不太累,何瑾就不行了,穿了个裙子爬起山来也不太方便,一会儿就呼哧呼哧地喘起来。两个人于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着和饮料。   “膝盖刚碰了一下,破了。”   叶宣低头一看,果然何瑾左腿的膝盖擦破了皮,想来是刚刚有一处地方台阶都特别高,爬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他低头看何瑾膝盖的工夫,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美女,这是你的么?”   叶宣抬起头,梅旗就站在他和何瑾的面前,逆着光,冲着何瑾伸出右手。在右手的手心里,有一串金色手链。   何瑾抬起头,之后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啊,是我的,都没发现,谢谢。在哪找到的?”   “在那边小卖部门口。”   何瑾很高兴,抬头打量了梅旗,笑道:“怎么知道是我的?”   梅旗笑了笑,想了片刻说:“嗯……就是觉得你的气质和它比较搭。”   叶宣的心脏突突地乱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只在一旁听着,心里想,梅旗的确变了。若是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好听的场面话。   何瑾接过手链戴上,站起身和梅旗聊了起来。   “你也是他们部门的么?之前怎么都没见过?”   “不是,”叶宣没有抬头,目光盯着眼前梅旗的腿,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带了点羞涩,“我是家属。”   因为刚才看到何瑾的膝盖破了,于是叶宣鬼使神差地就注意到了梅旗的膝盖,倒是没有擦破皮,他发现梅旗的左右的膝盖上各有一处青色压痕。那痕迹非常不明显,可叶宣还是注意到了。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压痕是怎么留下的,明白的同时心脏就像被一把刀生生割开,好像他亲眼见到了整个过程一样。   原来失去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来不及细想,当然也用不着细想,思绪就被小丽打断了。   “大家继续往上爬吧,加油,别掉队。”   梅旗转过身朝戚铭砚走过去。   “给了?”   “嗯。”梅旗沉着脸,“你干嘛不去,偏要我去。”   戚铭砚笑着说:“你捡到的当然你去了。”   梅旗噘着嘴:“你就是故意的。”说完灵猴一般大步朝山上爬。   戚铭砚喊道:“哎,还吃冰激凌吗?”   梅旗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吃。”   “你跑那么快干嘛?”   梅旗站在高处,忽然扭过头,对戚铭砚一笑:“来追我啊。”   “擦。”戚铭砚被他弄得口干舌燥,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追。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爬了一会儿,很快就把后面的人都甩掉老远。梅旗抬头一看,离山顶已经很近了,于是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喝水。   戚铭砚跟上来,发觉梅旗刚才跑得急,出了一头汗,呼吸也乱了。   “体力这么差还跑那么快?”   梅旗确实累了,灌了半瓶水,见戚铭砚气定神闲的样子,问道:“你不累?”   “不累啊。”   见剩下这点路坡度很缓,梅旗一扬下把,说道:“那你背着我。”   “坏蛋,”戚铭砚把背包扔给他,伏下身,“上来。”   梅旗踩在了石头上,趴到了戚铭砚的背上。双臂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双腿在两边不老实地荡来荡去。   “喂,你老实点,沉死了。”说完又把他往上托了托。   梅旗凑在他脖子旁边闻了闻,一股汗水混着身体的戚铭砚的味道。他摘了帽子戴在戚铭砚头上,自己歪着头把脸贴在他脖子上。   “你这是……折磨我啊你。”   两人的汗水浸湿了衣服,上身紧紧贴在一起 。梅旗心情大好,从来也没这么好过。他把戚铭砚头顶的草帽拿下来,放在头后面挡着,歪过头,轻轻亲吻他的侧脸。两条腿摇摇摆摆个没完,像根藤一样死死着缠着他。   他闭上眼,在心爱的人背上,被这盛夏的阳光照得心醉神迷。   “梅旗?”   “睡着了?”   背上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明天去看房子吧,中介早上给我打电话了,有个一居室还不错。”   梅旗闭着眼,嘴角向上翘着,喃喃地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56章 番外一   十一月,唐山曹妃甸工业园区。海风一点也不温柔。戚铭砚两个月前作为销售部的青年骨干,参加必要的现场学习,跟着安装部的技术人员已经在这里呆了小两个月。刚来时气温舒适,现场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一个月之后就受不了了。现在到了十一月,气温超低,海边又潮湿。戚铭砚极其不适应这种又湿又冷的环境,天天度日如年。   现场周边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网络又慢得跟蜗牛一样,好在还有块球场可以打球。戚铭砚天天晚上泡在球场,于是现场所有人都知道某个厂家的驻厂人员里有个独孤求败的高手。   又坚持了一周,供货的所有设备终于安装完毕。调试前准备会上,戚铭砚拿着调试方案给业主的操作工讲解,忽然进来一伙人,悄悄地站在旁边。等戚铭砚给他们讲完了,才发现陆振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   “戚工,这是我们陆总。”   戚铭砚早就听说陆振现在已经是公司的二把手,主要任务是负责和政府部门沟通,平时很少来现场。   “陆总。”戚铭砚赶紧起身。   “晒黑了?”陆振笑道,“调试怎么样,有把握么?你们的设备可是最关键的。”   “您放心。”   陆振点点头:“厂区都转过么?”   “没,一直在码头转悠。”   整个项目很大,分为好几个装置区。戚铭砚他们的设备安装在码头,其他区域一般不允许厂家的人随意参观。   “走,带你转转。”   陆振带了一个懂全厂工艺的工程师,和戚铭砚三个人把所有装置走了一遍。一圈下来戚铭砚听得懵懵懂懂,走了三个小时,全身被冷风吹透,冻得瑟瑟发抖。   “穿着棉大衣还这么冷?”   戚铭砚笑了笑:“没经验,连秋裤都没带。”   刚来的时候的确是没经验,想着呆俩礼拜就能有假。唐山离北京也不太远。谁知道项目建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出去到城里难上加难。一周休息一天,想回北京根本没可能。戚铭砚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外面裹着现场统一发的棉大衣,戴个安全帽。完全没有任何条件再考虑穿衣搭配。   “再坚持下,试车通过就可以回去了。”   项目各个装置区陆续进入调试试车阶段,陆振也开始天天盯在现场。于是晚上有空了戚铭砚就开始和他打球。其他人和陆振打起来总是畏手畏脚,戚铭砚正儿八经跟他打起来却是毫不留情。两人相处再没有压力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也就愉快起来。   可在现场遇见陆振这事是不能跟梅旗说的。戚铭砚现在知道了梅旗那点小心思,比谁都敏感,超级喜欢吃飞醋。为了减少麻烦,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什么事情都说。   十一月底,设备终于试车通过。签完试车报告当天,陆振知道他归心似箭,找了辆车,把他和公司另外一个工程师一起送到火车站。   梅旗当天听说他要回来,从下午开始做饭,一直百无聊赖地等到晚上快9点,门铃才响了起来。   他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门口。开了门,梅旗吓了一跳。   戚铭砚穿了个笨重的棉大衣站在门口。头发长得没了型,脸晒成了咖啡色,下巴上的胡子都没有剃干净。   “怎么了?变丑了不认识我了?”戚铭砚进了门,把包扔在地上。梅旗一下子扑了上去。   戚铭砚险些被他弄倒,靠着门的支持才勉强站住。双手顺势托着他的屁股,笑着问:“想不想我?”   戚铭砚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梅旗没说话,一直把头埋在他的大衣里。他仿佛闻到了海边咸湿的海风味道,也可能是工地上螺栓螺母的金属味道。他在戚铭砚脸上胡乱蹭着,硬硬的胡须扎得他有点疼。   梅旗心想,他的小砚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携酒而来共谋一醉 第58章 番外2-1   戚铭砚的粉丝分为两拨。一拨是梅旗粉,一拨是梅旗黑。   缘起是有个戚铭砚的小粉丝在打球的时候发现了他俩,偷拍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发到了论坛上。照片里是戚铭砚搂着梅旗的背影。   一石激起千层浪。照片中的二人很快就被确认。   按说两个男人这样搂着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无奈照片里这两人有种不可言说的强大CP感,令戚铭砚的部分粉丝惶恐不已。帖子底下梅粉和七粉还没吵,七粉分割出来的两派已经开撕了。   “无法接受!!!粉转黑了!!”   “还好吧,我无所谓。”   “原则问题,怎么能无所谓!”   “为什么帅哥都喜欢男人谁能给我解释下?”   “梅旗到底哪儿好啊?!”   “我也不是很懂,梅旗最喜欢摆一副面瘫脸。”   相比被戚铭砚身高、长相等各方面吸引的七粉,梅旗的粉丝大多是一群研究技术的真羽毛球爱好者,对这些八卦不是很关心。但是爱豆被诋毁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呵呵,梅大大拿市级男单第一的时候,你们家小七还在学打高远球吧!”   “胡扯!”   “而且,据说小七是梅大大学生哦。”   “我擦,真的假的?梅旗教小七打球?!”   “不然你以为?记得前年小七男单决赛被梅旗打得落花流水吗?到了去年忽然球技大涨。怎么解释?”   “那也不一定是梅旗教的啊?”   “都别吵了……他俩有段时间每周六下午4点在汇文3号场地练球一小时。梅旗全程教学,确实是从高远球练起的。”   “……”   “果然……”   “为什么……”   “好吧,我站梅砚CP了……”   这帖子吵吵闹闹地盖了几百层楼,俨然成为八卦版第一贴。后来终于快要被人遗忘了,直到戚铭砚和梅旗都再次闯入男单决赛,帖子又被顶起来了。   “我压梅旗赢!”   “不好说啊,小七气场很足,床上场上都不会输的。”   “呵呵。”梅旗破天荒地坐在电脑前,花了一下午时间把这个帖子刨完了。   戚铭砚走到他身后,也盯着电脑看。   “又顶上来了?”看到最后一楼,戚铭砚忍不住笑成一朵花,“哎呀看来大家还是很了解我的嘛。”   梅旗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周日的比赛我可不会手软了。”   “废话,当然不能让了!真刀真枪干一场!我把我爸妈也叫来!”   戚铭砚一直在想办法让父亲接受梅旗,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了解他。父亲虽然现在不怎么打球,以前却是个爱好者,戚铭砚上学时学球的老师也是父亲找来的。他叮嘱父母周日一定要抽出时间来。这还是两人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相遇,戚铭砚一周前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兴奋。   梅戚又说:“还有,周日跟我保持距离。”   “为啥?”   “不想整天被人八,烦死。”   “好好,都随你。”戚铭砚对于在羽毛球圈里是否公开两人的关系持无所谓的态度,梅旗想低调,他也同意。毕竟眼看着自己的粉丝群越来越庞大,低调内敛一点总没有坏处。   周日当天,两人先后进了赛场。一年一度的市级比赛,五个项目的决赛都将在今天产生。场馆里人声鼎沸。戚铭砚一进去就被几个妹子围住要签名要合影。他在人群中倒是笑得游刃有余,pose也摆得极其讲究。既不会显得跟粉丝生分,更不会让人觉得他挨人家太近占人便宜。   梅旗这边却是有些冷清,当然这绝对要得益于他刚刚见到旁边戚铭砚被妹子包围之后黑下来的一张脸。   他平时很少去看八卦,知道戚铭砚有个微博,但没有去特别留意有多少粉丝。今天一看,戚铭砚俨然已经成为羽毛球界的小网红。怪不得八卦版那楼盖那么高,估计他在戚铭砚的大多数粉丝心里都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往拍柄上倒了点防滑粉,听到裁判介绍了选手,宣布比赛开始,于是拿着拍子上了场。   一上来梅旗打得很凶,戚铭砚有些意外。按照他对梅旗的了解,一般的比赛中梅旗都不会主动发起攻势,而是观察好场上的形势,寻找对手破绽。转念一想,梅旗对他太了解了,的确用不着任何多余的试探。   可上来把节奏打这么快是要闹哪样?本来不算是个机会的回球,梅旗突然窜上去封网。后场底线的高远球,他又硬要下压。   想速战速决吗?   太瞧不起我了吧?   先不说技术,就论体能,戚铭砚觉得自己也不在梅旗之下呀。   他这开局一通胡思乱想,梅旗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比分拉到了12:8。   体育比赛不像别的,一切都靠实力说话。梅旗成名很早,虽然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凭着实力也积累了超多粉丝。包括他的学生们,成百上千个在网上看着他视频学打球的球友。   梅旗一个漂亮的反手吊网前又拿到一分,观众席上掌声雷动。戚铭砚隐约听到了观众席上那个小男孩在高喊“梅旗哥哥真棒”。   戚铭砚回想上周还跟梅旗打过两盘,各胜一局。两人都是只赢了对方两三分。他这次比赛虽然没有必胜把握,但打个势均力敌的局面的信心是有的。可今天一上来就已经拉开了五分。   戚铭砚忍不住心里骂道,操,难道平时都没跟我来真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戚铭砚心里就有点没底了,同时又暗自把梅旗咒骂了一万遍。   故意隐藏实力,而且隐藏了一年多,这个人心思是有多深!   戚铭砚还没回过神,见梅旗在网前,右手伸展出来,手腕明显弯曲回收,很可能是要打后场。因为梅旗手上一致性做得很好,不到触球的一刹那根本猜不出是打前场还是后场。于是戚铭砚留了一个心眼,守在梅旗正手没动。   结果梅旗居然手上动作突变,勾了一个对角!   戚铭砚眼看着球居然诡异地往球场另外一边飞了过去,根本没有做好过去的准备。   正手挑球变勾对角?逗我呢?平时根本没见他练过这个假动作啊!   每一种假动作,无一例外都要经过反复练习才能在赛场上顺利使用,而且长时间不练还可能就生疏了。也就是说,梅旗背着他练了很多武功秘籍!   戚铭砚第一次碰上这种细思恐极的事情。脑子云游天外的工夫,比分已经到了17:12。   他只得喊了暂停,在旁边喝了口水,扭头看了一眼梅旗,见他没事人一样地擦了把汗,看都不看他,眼睛盯着远处不知道哪个点。额头鬓角的头发已经湿了,可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人想到三个字:性冷淡。   尼玛跟一年前的那场比赛里简直一模一样!   戚铭砚此刻的心情简直微妙得无法言说了。他想质问他到底隐藏了多少黑科技,光质问还不解气的话,就把他揍一顿,当然最好是先把他外面那层衣服撕掉,破掉他禁欲的虚假外壳,揭露他欲求不满的真实本质,让他面色潮红的在自己身下说想要才能彻底舒了这口气。   然而,意淫是虚妄的。   输了比赛,即使推倒梅旗,他一句“有本事赢了我”就能四两拨千斤地怼得他哑口无言。   所以今天这比赛绝不能输!   戚铭砚定了定神,他知道梅旗几乎没什么弱点,想赢他没有捷径。稳定自己的军心,慢慢打出气势是第一步。   第一局看起来希望渺茫了。戚铭砚放松下来,前后左右地开始调动梅旗。   手上的准头经常是放松到一定程度但没有太松的情况下达到最佳,此时戚铭砚在没什么希望的第一局的末尾正处于这种状态里。   接下来,戚铭砚的四方球打到了极致。后场球几乎各个压线,前场球也是慢慢的来了手感,贴着网带过网,又沿着球网下落。梅旗防得很好,却也消耗了不少体力。最后这几个球各个都至少有二十个回合以上,两人的比赛渐渐好看起来。场上的观众也兴奋了。   20:18。梅旗的局点。   戚铭砚捞起球准备发球,场上鸦雀无声。   “小七——”场上不知哪个妹子扯着嗓子大喊。   戚铭砚摆着发球的姿势,像是没有听到,抬手发球。   梅旗却是眉头一挑,直接一个跨步上去将球补死。   21:18。第一局结束。 第59章 番外2-2   第一局输了,但后面几个球极大地恢复了戚铭砚的自信,让他找到了平时和梅旗打球的感觉。   两人完全进入状态,比分交替上升。   转眼比分打到10平。戚铭砚发球。梅旗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球将将砸中边线,几乎是在毫厘之间。裁判判了界内,戚铭砚领先一分。   梅旗忽然想起去年那场比赛时,戚铭砚紧张又急躁,后来甚至发球直接下网。一年之后的他,没有了当初的青涩,无论是球技还是心态都有着质的飞跃。这是我的学生啊,是我教的!梅旗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自豪感。   于是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然后又赶紧收回笑容。   可是这个笑还是被戚铭砚看到了,并且完全被他看歪了。   戚铭砚暗自腹诽,又是这种挑衅式的迷之一笑!   他似乎发现一个规律,梅旗这样笑的时候,都是自己赢了某个球的时候。于是他把这种迷之一笑解释为“小样儿等着瞧”。   这种睥睨一切自大欠抽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对着镜子练的吗?   戚铭砚被拱了火。下面连着几个球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梅旗一直防守,场面上看着就被动起来。   戚铭砚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本来就是胳膊长腿长。别人退三步到后场,他卯足了劲一步就退到了底线。腰像个弹簧一样的往后弯,本来的反手球被他生生地从头顶正手打回来。   很快戚铭砚以16:14领先两分。   局势对梅旗并不太好。戚铭砚赢了关键分,而且正打在兴头上。他要了个暂停,背对着场地喝水。   不少观众都期望比赛进入第三局,于是持中立立场的观众都开始给戚铭砚加油。   戚铭砚知道梅旗几乎不主动要暂停,除非是被动需要打断对手气焰的时候。他听着观众的加油声,望着梅旗的背影,更是士气高昂。   再次开打,梅旗不急不躁,仿佛比第一局上来还要气定神闲,耐心地和戚铭砚周旋。   要说戚铭砚的技术也可以算是没什么弱点。相比梅旗,可能也就在手法的细腻程度上差那么一点点。毕竟梅旗一身童子功,十几年积累的手感还是比他强一点的。   于是梅旗采取的对策就是打乱戚铭砚的节奏,不被他带着走,增加了网前各种小球和假动作的运用,给戚铭砚也是多会放小球,不给他杀球机会。   梅旗一个正手搓球,戚铭砚回了一个搓球。梅旗跟着反手回搓,戚铭砚勾了对角,却又被梅旗反手搓回来。这个球搓得没有给戚铭砚任何回球空间,他勉强打回去,球没有过网。   戚铭砚敏锐地察觉到了梅旗的变化。   下一次梅旗给他放小球的时候,戚铭砚果断挑了他的正手后场。两人各自过渡了两拍,梅旗抓住机会杀球得分。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几次对抗。戚铭砚不跟梅旗在网前纠缠,梅旗却不起球给他机会。   比分到了20:19。戚铭砚领先一分进入局点。   出人意料的,戚铭砚居然复制了梅旗的上一局最后一球的打法,接发球也直接抢网扑球成功!   总比分1:1。比赛进入第三局。   观众席立刻沸腾了。   观众席上那位七粉妹子已经不太能够控制情绪了,扯着嗓子大喊“小七我爱你”。   而此时无论是戚铭砚还是梅旗都无暇顾及周围了。   梅旗惊讶于戚铭砚的最后一个球,戚铭砚居然这样的自信。以牙还牙,自己占有优势的情况下打得一点也不保守。   比赛拖入第三局,并且前两局比分非常相近。梅旗印象里最近一两年还没有过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抗。他内心深处那一点好战因子此时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徒弟,不是他的爱人,而只是一个对手。   一个身体素质极好、技术一流、体能也完全不逊于他并且不顾一切拼了老命也要打败他的对手。   赛场内另一块场地的女单决赛已经结束。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全在男单决赛上。七粉和梅粉喊声此起彼伏。   梅旗和戚铭砚两人各自站在场地两端。   戚铭砚一手叉腰,拿着瓶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梅旗则低头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一切又都回到原点,胜利要一拍一拍打出来。重新上场,两人似乎都重新调整了心态,谁也没有选择贸然进攻。   平推、上挑、劈吊、高远,俯身挑球时脚尖的摆放位置,抬头击球时左手的姿态,每一个动作早已演练过无数次,连对方的每一种姿势都深深刻在了彼此的大脑中。   可此时此刻,两人却偏要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套路中寻找破绽,寻求出路。   二十多拍之后,梅旗好像埋伏了一天的猎豹,终于抓住了机会。他高高跃起,右手抬肘持拍,左手向上自然舒展,双腿弯曲,全身腾于空中。从侧面看去,真的像一只挣脱引力,飞在空中的豹。   戚铭砚看着他飞了起来,压低了自己的身体重心。球倏地朝着他的左侧边线射过来,他快速扭身,窜了出去,扑在地上的瞬间伸出右臂接球。   球被他打起来,弹到网上,又落了下来。与此同时,梅旗膝盖微弯,轻盈地落地,目送球掉落对方场内。   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戚铭砚站起身,这一个球打完,刚刚擦干的脸上又渗出一层汗水,弄得下巴痒痒的。刚那个鱼跃救球也把汗滴到橡胶场地上。球童擦地的工夫,他又把脸擦了擦。   白热化的第三局,两人的身体都好似烧开了的沸水,不停地蒸腾着热气。精神和体力都达到一个平时少有的兴奋状态。   梅旗发球,戚铭砚突然回了一个平高球。球速度极快地飞到后场,梅旗将球吊回往前,戚铭砚眼疾手快地再次推了一个平高到他反手的后场死区。   打法和节奏的突然转换令梅旗有点不适,他单脚蹬地,迅速回退后场。   戚铭砚见他已经被动,跨到网前守着。球打过来,戚铭砚手腕一抖,拇指发力,跟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封网。   球时快时慢地来回穿梭,两人的脚步也时松时紧,有节奏地跳动。局外人看表象,只有场上的两个人才知晓这一招一式之间藏着的技术的试探、节奏的控制、气势的压迫和心理的猜测。   两人几乎是一路平局地打过来。转眼间到了16平。   相比于梅旗灵巧犀利的球风,戚铭砚打起球来可谓是势大力沉。杀球几乎各个重杀。因为个子高,可以很容易的造成下压的态势。手臂抬起,高大的身体完全伸展开,像一把巨大的重弩,将球强有力地射出去。   梅旗很漂亮的一个接杀,将球高高打到他的反手区域。谁知戚铭砚一个后退步,把腰弯成了一张弓,居然跟了一个头顶杀球。   梅旗再次防守回来,这次换了他的正手区域。   戚铭砚跳了一步抢到最高点,第三次将球杀向梅旗!   观众情不自禁跟着他每一次杀球的节奏“嗬,嗬”地喊起来。   球终于落入梅旗界内。17:16,戚铭砚反超一分。   这个非常重要的一分,戚铭砚背对场地,兴奋地握紧了球拍。他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狂跳,全身汗如雨下,身体内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站定,发球。   梅旗接发球轻轻一挡,球越过球网,灵巧地朝戚铭砚反手往前坠过去。他跨一步反搓了一个网前,再次被梅旗搓回来。   戚铭砚因为刚那个球杀得士气高涨,更无心跟他在网前逗小球。本打算这个球给他打到后场,无奈梅旗再搓回来的球又是紧紧贴着球网,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后挑。   比赛打到第三局的末尾,因为体力、精力都会慢慢下滑,这种对精巧性要求更高的小球就越来越难。通常打到后面,手臂、大腿的肌肉都相当疲劳。手腕上一点点偏差就会导致球过不了网带,或者像戚铭砚这一拍一样,回得高出网带太多。   梅旗的精力似乎丝毫没有颓势,第一时间捕捉到机会,拿着拍子扑过去,将球打到了戚铭砚的身上!   17平。   若戚铭砚是熊熊烈火,梅旗便是尖锐刺骨的寒冰。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随即又各自走到场边喝水。   再次开打,戚铭砚底线出界,梅旗反超。18:17。   之后两人都加强了对彼此前后场的调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牵制与反牵制,主动被动,本都在毫厘之间。只有把每个球打出来的优势积累,才能创造出机会。   这次是戚铭砚抓住机会,半路截下了梅旗勉强回到后场的球,将球扣死。   18平。   这回,梅旗一侧的场地又被汗水打湿。比赛再次进入暂停。   停下来之后,四周充斥起高分贝的叫喊与苍蝇一样低分贝的嘈杂声。除去看台上的观众,场地周围围了一圈人。今年的决赛甚至有电视台的记者到了场。场外架起来的专业摄像机一直精确地捕捉着二人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表情。   可在戚铭砚和梅旗的世界里,此时周围是格外安静的,安静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都格外突出,每一次呼吸都重若千钧。   因为专注,专注到整个世界只有你和我。   两人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发了球,几个回合下来,戚铭砚在向前跨步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大腿在微微发抖,前后左右移动的过程中,双脚也是越来越沉。梅旗的脸完全成了粉红色,前胸激烈地起伏,连小腿上都有汗水往下流,鞋里的袜子已经完全湿透。   在人极度兴奋,身体因为运动进入一个疯狂状态的时候,就一定又会有一些人,或是天赋异禀,或是坚韧不拔,创造常人口中反复提及却无法企及的那个词:超越极限。   梅旗本来回了一个很到位的高远球,谁知戚铭砚已经杀红了眼,直接拔地而起一个扣杀。他看着这球朝着自己右侧边线飞去,直接扑了过去。梅旗趴在地上,看着球飞到对方场内。戚铭砚已经朝着球跑过去,看来球再次被打过来是毫无疑问的。他一手拿着拍子,必须要双手支地,从地上起来去接球。这在专业选手里面也不容易做到。   他鲤鱼打挺一般地站起身来,还没立稳,看到戚铭砚回了他一个质量极高的前场球。   那球几乎是在他右前方的三角区里,此刻梅旗大概站在场中的位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右腿,身体同时向着球飞过去,右臂尽力伸直,右腿跨出了一个恐怖的长度。   梅旗的胸完全压在了大腿上,只觉得大腿下侧的韧带到了断裂的边缘,右侧大腿肌肉突突突地狂跳,整个右脚像淤了血一样憋得生疼。   球被救了回去,戚铭砚完全没料到他能接过来这个球。梅旗却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几秒没起来。   19:18。梅旗领先。   观众激动地大喊着“梅旗梅旗”。梅旗低着头,试着动了动右脚,慢慢站起身。他要了个暂停,右脚还是有些僵硬,但并无大概。但因为右脚受过伤,保险起见,他还是走到场边,从包里拿出一瓶冷冻喷雾,往脚踝处喷了喷。   喷完之后他转过身,见戚铭砚往自己这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放心。于是他摆了个“没事”的口型,示意比赛继续。   再次开打,旁观者看不出端倪,梅旗却察觉到,戚铭砚手软了。   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比赛中,不要说手软,就是一刹那的心思不宁,都会导致球飞行轨迹的变化。   戚铭砚再次要放小球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球高出网带不少,被梅旗干脆地扑掉。   20:18。梅旗的赛点。   他想了想,在低头捞球的瞬间,小声对戚铭砚说道:“我没事。”   他期待着公平公正的比赛,但也绝不会因为戚铭砚此时心绪不宁而放水。   最后一球,两个人再次纠缠了十几个回合,比赛以梅旗一个滑板吊球成功而结束。 第60章 番外2-3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在一处,四周的观众粉丝们便涌了上来。待人群稍稍退散开,一名记者走了过来。   这场景跟一年前简直一模一样。   戚铭砚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擦汗一边说:“梅旗他打得很完美,当然我对自己也很满意。”说完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记者本来听说戚铭砚对人很热情,没想他只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只得转过头问起梅旗来。   “相比去年的冠军,今年的有什么不同?”   “去年赢得很轻松,今年完全是势均力敌。”说到这他看了看戚铭砚,迟疑了一下说,“嗯……小砚他成长很快……”梅旗说完,见戚铭砚看着他的眼睛里闪起光来,刚刚严肃的脸色也一下子温柔起来。   于是梅旗也忍不住冲他一笑,又突然意识到旁边的摄像机,连忙把这个笑容压了回去。   记者笑道:“下个月注意看我们节目啊,刚才录得都会播哦。另外,今年我们组织了一个民间“谁是球王”的节目,各地区的冠军都要来北京比赛呢。梅旗要加油!”   “啊?还要在电视上播吗?”梅旗问道。   “是呀!CCTV5哦。”   “……”   两人对视一眼。梅旗立刻后悔刚刚顺口一句“小砚”就冒出来了,戚铭砚则在想,加入最后两个球梅旗没有去喷那个喷雾,结果会怎样。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进入全国的决赛。   “小砚,打得好棒!”   戚铭砚一扭头,看见母亲大人边喊边往这边走。父亲跟在旁边,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梅旗打得更棒,动作好帅哦我都拍下来了。”母亲挥着手机,兴高采烈地说。   戚铭砚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父亲说道:“这一两年没见你打球,打这么好了。”   戚铭砚见他虽然没有笑,但脸上愉悦的表情已经是他能摆出的最好看的样子了。   “嗯,梅旗教的。”   “哦?”父亲眼睛一亮,看了看梅旗,说道,“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吧。”   戚铭砚连忙答应:“好,回头过去。”   观众大都开始离场,戚铭砚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外走,看到梅旗又被两个学生缠住了。于是他先一步出去,坐在车上等他。   约莫等了二十多分钟,梅旗拉开门,坐进来。戚铭砚发动汽车,往回开去。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老歌,两人的思绪像是还停在比赛里,刚刚杀得你死我活,可这会儿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梅旗扭过头笑着看他,见他一脸严肃地正视前方。   “我……不是故意的。”   戚铭砚瞥了他一眼,依旧沉默。   “没扭到,只是怕扭到所以喷一下。”说完梅旗又看了看他。   戚铭砚目视前方,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   梅粉和七粉最近又疯狂了。   八卦区一篇名为《告诉你们什么叫宠溺》的帖子火了,从梅旗教戚铭砚打球开始,到采访里的相视一笑,里面把梅旗与戚铭砚的关系做了深入浅出有理有据的剖析。   “啊啊啊听到没,‘小砚’!好宠溺。”   “真正的宠溺叫做收你为徒。”   “真正的宠溺叫做收你为徒并且以身相许。”   大部分七粉看起来不太高兴这种说法。   “那是小七厉害好不?”   “小七决赛最后那两个球绝对被梅旗干扰了!这是套路啊!”   这一句点醒了很多人,七粉随即展开了攻势。   “没错,小七被耍了!”   “梅旗太阴险了好哇?!”   “擦,不择手段啊!”   “感觉傻傻的小七完全不是梅旗的对手!!!”   戚铭砚看得腹肌都笑出了八块,感叹着粉丝们敏锐的嗅觉和无边的想象力。   “笑什么?”梅旗也过来看。   “我怎么阴险了……”说着梅旗沉了脸,嘴也撅起来。   戚铭砚搂着他笑道:“就是,是我阴险才对。球也学了,人也骗到手了。”   梅旗哼了一声:“你的粉丝都是些什么人啊!”站完走到客厅去看电视了。   戚铭砚喊道:“你别急,我一会儿注册十个马甲去喷他们。”   “切。”   戚铭砚果真坐在电脑前忙活了一个晚上。梅旗在客厅看电视,见戚铭砚在卧室里啪啦啪啦地不停打字。于是他好奇地用手机打开那个帖子。   果然一个叫“女王大人的铲屎官”的小马甲在帖子里活蹦乱跳。   “人家小七就是想让老婆赢,管你们吃瓜群众什么事!”   “我谁的粉都不是,只是阐述事实!”   “我看你们就是在吃梅大大的醋!!”   梅旗心情一下阳光明媚了。女王大人这时窜上沙发,撒娇似的往他手里拱。他一边给她摸背,一边想:明早我来做早饭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见微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